摇滚妈妈
这个故事要从20年前说起,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其实他们是我的舅舅和舅妈。从我记事儿开始,舅妈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总是对我说“妈妈有应酬,忙完就会回来,你先自己玩,困了就睡吧。”其实我的妈妈老是让我喊她妈妈,那时我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很别扭,执意不肯喊,后来长大了慢慢就喊习惯了。后来我才明白,她口中的应酬就是所谓的皮肉生意。当时无法理解的事情,等我有一天也为人父母时终于懂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从来不会让我接触到这些所谓的生意,爸爸总是把我抱到另一个房间。在那个时候,像妈妈那样的女性,有研究生学历,样貌端正,能挣钱养活自己的,即使不结婚也不太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毕竟已经是千禧年了,民众对很多事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对很多事情的包容度都很高。所以,当时社会上也流行一种说法,笑贫不笑娼,爸爸很善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他身边的女人洗脑,在当时的观念中,女性就是应该依附于男性之下的,谈什么自尊和人权,可能你想多了。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我,对那些生意上的事情也早已见怪不怪了。那时爸爸经常会鼻青脸肿的回家,而且几乎每天都是很晚回来,妈妈说他好像没用,每天都是一身的酒气,后来好像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每次输了钱,喝多了回来就会把酒疯撒在我们俩的身上,对妈妈动辄就是又打又骂,家常便饭。让我印象很深的一个夜晚,他依然是酒后回来,还没到家,我就听见他走在楼道里踉跄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大声的粗口和谩骂,真搞不懂他哪来那么大的怨气...有钥匙的酒鬼是从来都不可能自己开门的,每一次都是靠嘴和脚叫开自家的大门。那天妈妈跟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去开了门之后,就快速地跑回我的房间,每当这样的夜晚,她都会跑来跟我一起睡。她快速锁好我们房间的门,然后战战兢兢地等待审判降临,像个无助的孩子,今天的我,依然能记得当年那个夜晚她颤抖的身体,大气都不敢出的可怜样儿,让人心疼极了,但是当时,围绕我们俩的,只有恐惧,只有巨大的恐惧...爸爸进屋后并没有换鞋,他穿着皮鞋,重重得砸我们的房门,见没人开门,依旧是破口大骂,随即就是上脚开始踢门,还是不敢开门,就换成了踹门,门锁几乎都被踢得变形了,迫于无奈,妈妈只好去开了门,开门之后的一幕,我永远都记得,他一把抓住了妈妈的头发,从房间一直拖拽到了门外的走廊,开始拳脚相加,我的哭声,妈妈的喊声,还有那个不是人的家伙的骂声,永远留在那个夜晚,变成我童年的阴影挥之不去。第二天,我在地板上看到了好多血迹....类似上面讲到的这样的夜晚数不胜数,到了第二天,见到熟人了,妈妈仍然会替爸爸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也没想过要跟这个魔鬼分开,只是因为还没有伤到我,所以每次妈妈都忍了下来,直到那个夏天的傍晚...那是一个夏日雨后的傍晚时分,窗外的蛐蛐时有时无的叫着。我一个人照常在地板上玩着自己的玩具。不一会,就有几个彪形大汉迈着方步走了进来,一开始还跟爸妈有说有笑的,突然就动起手来,几个人开始对爸爸拳脚相加,隐约记得还有一个人抓起我的衣领,把我扔出去好远,几岁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我当时连哭都没来得及哭,就被摔晕了过去。后来的事情也是妈妈告诉我的,妈妈打电话喊了几个叔叔来,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个彪形大汉给赶走,她说抱着我哭了好久,在送医的路上,一边哭一边自责,没照顾好我,不能再让我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天,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但是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真正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爱,她洗心革面,发誓再苦再难,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养大我,不再做这样的皮肉生意了。童年的这些记忆,一直都留在我的脑海中,无法抹去,连同妈妈给我的爱和痛,有句话说得好,痛并快乐着,当时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妈妈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行当来糊口,按说她有研究生学历,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不必做这个。后来我才从她口中得知,当时她是上了爸爸的贼船了,虽然她有知识有学历,但是毕业后的她,糊里糊涂地就被当时风流倜傥的爸爸给骗了,可以说是着了爸爸的道了,对爸爸言听计从,没想到居然一次次逼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幸好,经过那次,她终于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在认清了爸爸的真面目后,她毅然决然地一个人抱着我,走出那个阴暗的房间,走出束缚她的牢笼。她决定不再做那个只活在别人世界里的附属品,她终于明白除了情情爱爱,她还有更大的责任,就是抚养我长大,她想给我一个健康安全的生长环境。她也想活出一段精彩的人生,就像她最喜欢的摇滚歌手崔健,也要轰轰烈烈为自己活一次。以前很多人都劝她认命,传统的观念,总觉得女人就应该要认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她才彻底明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就这样,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也算撑了过来,妈妈后来找到了一份正当职业,因为早年受的这些苦,糟的这些罪,她再也没有给我找过继父,她说,不想让我再经历一次噩梦,就让我们俩互相温暖彼此依靠着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