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黄梅】胡越：东街茶馆 / 开普饭

一座乱石塔，是黄梅县城里的特殊标志，往西是热闹的商业街，往东是一条小街巷。不到二华里长的一条逼仄的东街，排列着前后不一，高低不齐的房屋。早晨，近郊的农民手提或肩挑应时菜，如茄子、辣椒、缸豆、洋芋、苋菜等摆在街道两旁作交易，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过了中午12点，这条东街就显得很宁静，只有几家小卖部门是开的。

那天，云淡风轻，我刚进东门茶馆，老李向我招了招手，亮起嗓子：“荆芥先生，又来调查写东西？”我苦笑回答：“不写了，老年人写东西，难得发表，何苦呢？”我正在回话时，忽听北边桌子有茶杯击桌声，并狠狠地骂道：“不是东西，把老爷子搁起来了！”一时间，我们感到愕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那里。细心地听了一遍，终于听出了一点名堂，原来是为一宗赡养纠纷。三个儿子负担一个老子，一人养一个月，轮流转。轮到二儿子家，月大三十一天，儿媳不理这个事，老头子饿了一天，引起了民愤。刚才击茶杯发火的剃平头老爷子，气的脸都乌了。一个瘦小老人在低头闷闷抽烟，显然他家也有难念的“经”。

这时，说鼓书的彩凤敲起了鼓，响起了牙板，“咚咚，咚咚咚……”那富有节奏的声响，似凉风扑面，冲击着我的耳膜。循声望去，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胖胖的，着一身蓝装，涂着红指甲油的双手指甲，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发亮。她扯起尖细的嗓门，咚咚咚，来了一段开场白：“各位老爷子们，今儿是唱文官还是唱武戏，说荤的还是说素的，你就耐着性子让小女子慢慢道来，咚咚咚……”女人说鼓书我听的不多，但她说鼓书却如行云流水，唱声抑扬顿挫，道白有板有眼，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急风暴雨，“韵”味十足。“各位听官，东汉建安十九年，诸葛亮为制服曹操，派张飞先与曹操大将张郃交战，张郃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却按兵不动，急得张飞口舌生疮，急火攻心，诸葛亮闻知后，急派人送来五十瓮佳酿。张郃登高眺望，恶狠狠地骂道：“张飞这厮欺我太甚，遂传令连夜下山劫营……”正当听得津津有味，精彩纷呈时，说书女人高高扬起手，狠狠地敲两下鼓皮，说道：“张郃是输是赢，且听下回分解。”顿时大家七嘴八舌地骚动起来，整个茶馆热浪蒸腾。

这个茶馆摆12张桌子，茶客们四个围着一张桌，正好形成牌局。这些老人都是近郊乡村的，也有少数退休人员。我选择靠东墙的桌子坐下，这时老板娘送来茶叶、茶壶、茶杯和一壶新开的沸水。我喝茶喜欢闻茶味，不那么醇香。没有挪步园云雾茶落嘴清香，回肠气荡；也没有老祖茶醇芳醉人，下肚清凉；更没有叶宕清茶外刚内柔，落胃花开。茶馆是舍不得用这些茶叶。一个上午只添水，不换茶叶，泡了五、六次，茶就清淡无色。边喝茶边聊天，说到开心时便一声朗笑。看得出这些老年人脸上虽镌有人世沧桑，但内心却淡静如水。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空荡荡的，茶馆就成了他们的消遣地方，听听新闻打发日子，是他们晚年生活的一种寄托。

近几年来，东街茶馆由打着“茶文化”品牌变为“牌文化”品牌，差不多坐茶馆的人都在玩牌，六十左右的打“麻将”，七十以上因年高记忆力差玩“括弧”和“纸牌”，低消费。茶馆的茶钱不贵，牌租也很低，来到这里坐茶馆的老人多半有提篮小卖的小收入，不需要子女出资，心安理得玩牌喝茶，悠闲自在，静心养身，也是现代老年人的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