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斤 肥 肉
作者:邹维兴
樟垭沟村是全公社最贫穷的地方之一,劳动工分10分一天只值1角3分钱,有的家庭辛勤劳动一年,年终结算时不但分不到一分钱,反而还倒欠生产队的口粮钱。那时很多人,特别是妇女和小孩甚至连人民币是什么样子都认不到。那时又不准搞副业,不准喂鸡,鸭,农民缺少找钱的门路,最多是到山上搞点土特产,由男人们悄悄拿到街上去卖了,换点灯油,盐巴钱。农民嫌细盐太贵,就买当地产的岩盐,岩盐有点像冰糖那个样子,但没有冰糖透明,好看,更像颜色暗淡的石英玻璃,非常坚硬,只好把它敲成像鸭蛋大小一坨坨的。社员们用麻绳把它套起来,炒菜时用麻绳吊着在锅里滚两下,提起来放在竹篓里下次再用。煤油贵,就用桐油,或者到山上去采松油,敲松树的油疙疤来点灯。知青海风也穷,也没钱,下乡农村七八年没买过一件衣服,一双新鞋。所穿的衣服,鞋子全是父亲在工厂穿旧了的劳保服,劳保鞋,父亲也找别人要一些旧衣服,请回重庆探亲的知青朋友带到宣汉交给海风的。下乡时买的一双解放胶鞋,都舍不得穿,平时海风大多穿草鞋或打赤脚,只有到公社赶场,开会,或到知青朋友处去耍,才穿好一点的衣服和鞋子,以至于1969年3月份后来的新知青,只要海风不开口说话,她们大多还以为海风就是当地的农民。下乡七八年,海风只回过重庆一次。那还是1967年文化大革命期间要到北京上访,向中央反映知识青年在农村的困难情况,才想方设法回了一趟重庆。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因为家里穷,没有路费。父亲再婚后,家庭关系复杂,父亲每月三十几元钱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五口人,很困难。海风体谅到父亲的难处,从不向父亲叫苦,从不向父亲提什么经济方面的要求。但是父亲还是想方设法多次托回重庆探亲的知青给海风带几元钱,几斤粮票,或带点辣椒酱、咸菜等来。记得有一年年底,父亲给海风寄了五元钱来,意思是想叫海风作为路费春节回家探亲,海风到公社去取了钱,在街上从卖肉的肉摊前经过时,望着铁钩上挂着的猪肉,太诱人了,站住了,不走了。好久没闻到肉的香味了,海风太想吃肉了。一个突然的想法涌上心头,春节不回重庆了,这个钱拿来做路费太可惜了,还是先解决目前的肠胃困境吧。海风马上到公社办公室去找来纸和笔,立即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大意是他现在很好,很忙,正在抓紧排练文艺节目,春节要去慰问演出,今年春节肯定不能回重庆探亲了,父亲你要保重身体,寄来的五元钱收到了,请放心……。又到街上去买来信封,邮票,立即把信寄走了。海风来到肉摊前,那时猪肉才几毛钱一斤,海风割了当时是认为最肥的二斤肥肉,还害怕被别的知青看到了又来揩油,马上放到挎包里,悄悄地回村了。肉拿回家后连皮都舍不得烧(怕皮上的油流走了可惜),就这样多洗几遍,放在鼎锅里煮,肉煮好后也不切(怕切肉时油沾在菜板上浪费了),当时连盐巴都买不到,海风只好从泡菜坛子里舀了一瓢盐水,放点干海椒面,把两斤一坨的肥肉,蘸着辣椒面,合着烤红薯,一会儿就吃光了。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邹维兴,笔名:海风。1949年7月生人,1964年5月下乡到四川省宣汉县务农近8年。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工程师(冶金机械专业)。当过井下矿工、建筑工程师,也下海经商多年,历经磨难、翱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