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时光 丨 回忆我在重庆解放前后的一段日子

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人民群众欢迎解放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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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个故事

迎接重庆解放

——回忆我在重庆解放前后的日子

口述：王远富

记录：廖明理

我因赞成共产党的主张，在重庆参加了1947年由学生举行的、抗议美军士兵强奸北京大学女学生沈崇的示威游行，以及重庆市民“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 的示威游行。1948年5月，经中共江北县复兴特支东岳支部书记王继欧介绍，上级党组织批准，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地下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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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中国革命的步步深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力量越来越壮大，建立新中国的日子也日益临近。中共江北县地下党通过各种不同的斗争形式，迎接重庆的解放。

“枪换肩”的成功

1948年6月的一天，支部书记王继欧指派我采取秘密方式，对国民党复兴乡的东岳、太山、两口、玉屏、大树这五个保的民间枪支弹药进行清理登记。把为国民党地方政权服务的民众自卫队这支武装力量，实行“枪换肩”，成为实际上被共产党控制的地下武装力量。

每年冬天，复兴乡这五个保的民众自卫队，都要以保为单位，由每个保的保队副负责，对全部保丁、乡丁集中冬训两个月。这支武装力量，打着“防匪防盗”的旗号，实际上是由地主购买私枪，为了保护地主的私人财产而建立的。为了使枪支弹药的清理登记工作秘密进行，我利用保丁中同学、朋友、亲戚的关系，在每个保中找一个人暗中调查，把枪的名称、数量、有多少发子弹、每支枪由哪个人在掌握使用，一一登记造册。最后清理出汉阳枪、单子枪、夹板枪、中正式步枪共一百二十余支，子弹一千四百余发。为了让这支地方武装力量真正掌握在共产党手里，听共产党指挥，地下党指派党员积极分子去当保丁、乡丁，把枪支弹药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另外，我们还把负责训练民众自卫队的保队副，作为地下党员的发展对象。最后，五个保的保队副，全部被我们发展为地下党员，暗中实现了“枪换肩”的目标。

1949年冬，重庆解放前夕，国民党江北县书记长黄远仁见国民党大势已去，就和江北县民众自卫队中队长封聘樑（原国民党黄浦军校学员）一起，将所有的枪支弹药用木箱装好，用长钉子钉牢，统一封存在江北县大竹林乡乡政府底楼。新的江北县人民政府成立后，一枪一弹全部移交给了政府。

宣传中国土地法大纲

1949年8月，支部书记江森林悄悄找到我，拿给我一本书。我接过一看，上面印着七个红色的大字：中国土地法大纲。他告诉我，这是中共中央去年在西柏坡开会通过了的，是共产党今后要在全国推行的土地法令，叫我秘密抄写三份，由他交给另外几个支部，在全体地下党员中分别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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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中国土地法大纲》仔细揣在怀里，带回家中。我想：在我屋里抄写吧，有父母和兄弟在，人过上过下的，难免被他们发现，不能做到保密。我就找到地下党员卢茂林，提出到他家去抄写。他家没有多的人，住的地方又很背静，他答应了。第二天，我吃过早饭，带上纸和笔，来到卢茂林家，一个人关起门来，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抄写。在抄的过程中，我看到今后要废除封建剥削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要没收地主的一切土地等内容，心里非常兴奋，越抄越有劲。中午，在他家吃完饭，又接着抄，一直抄到天黑，吃宵夜了才回家。就这样，连着抄了五、六天，才完成了党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把工工整整抄好的三份《中国土地法大纲》交到支部书记江森林手中。回家后，母亲问我：“勒几天，你吃了早饭逗出去，天黑尽了才落屋，你一天到黑冲到哪点去了哟？”我哄她说：“我到朋友屋头去耍去了。”后来，我把《中国土地法大纲》读给我发展的两个地下党员江礼华、孙仁炳听（他们都是文盲），他们听说今后穷人要分地主的土地，不再受地主的剥削了，都非常高兴，更增添了他们的革命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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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1月27日，住在江北县硌碛街上的居民，听到长江对岸南岸方向的枪炮声整整响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支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先头部队，端着枪经过硌碛街上，去追赶逃跑的国民党败兵。悦来场上，国民党悦来乡乡政府的机关人员，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和江北县民众自卫队的士兵一起，正在操场上集合，准备经水土、复兴、静观、柳荫，往华蓥山方向逃跑。乡政府机关里，人去楼空。

1949年11月30日，刘、邓大军第47军141师422团解放了江北县。由于解放军先头部队追击国民党逃兵去了，共产党新任命的江北县县长赵寿亭等领导成员，又还在行军途中，地方政权出现了暂时的“真空”。为了稳定民心，我决定出面，向广大老百姓进行宣传。以前，我和王继欧在复兴乡开设“迎春茶馆”，作为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茶馆里经常请人来唱“金钱板”，我也学会了。现在正好利用唱金钱板这种群众喜欢的形式，向群众作宣传。我找到东岳小学的教导主任王羡渔（王继欧的父亲），共同编写了通俗易懂的唱词，又连夜用竹块做好了一副金钱板。第二天，正好复兴场逢二、五、八赶场，我一早吃过饭，到了复兴的上码头，这里是赶场的时候人最多的地方。我找饭馆的老板借了一根长板凳，站在上面，摸出金钱板，噼里啪啦打了起来。闹台的金钱板一响，立刻吸引了一大群前来看闹热的群众。我就一边打着金钱板，一边唱起花儿开：

金钱板一打响连天，

父老乡亲听我言。

今天我不把别的唱，

唱一唱江北县解放亮了天！

国民党政府垮了杆，

改天换地就在眼前。

过去的穷人要把身翻，

人民要当家掌政权。

金钱板

川渝两地民间传统说唱曲艺品种之一。由快板、莲花闹演变而成。（图源网络）

接着，我把我从《中国土地法大纲》中了解到的共产党政策，地主的土地要全部没收呀，没田土的农民可以分得土地呀，向群众作了宣传。另外，号召大家一起成立农民协会，成立农民武装自卫队，站岗设卡维持社会治安秩序；伪政府的人员要认清形势，重新做人，执行人民政府的政策法令，改恶从善，立功赎罪，争取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下面的群众还是第一次听说共产党来了要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田土给农民，都感到既新鲜，又稀奇。下面没有一个人说话，一个二个都尖起耳朵认真地听，深怕哪句听漏了。我金钱板刚唱完，下面的群众觉得没有听过瘾，有人大声吼了起来：“还没听够哟，再唱几遍！再唱几遍！”我接过饭馆老板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咙，又接着连唱了三遍。上码头唱完了，我把宣传的地点转移到丁子口，一些人又脚跟脚地撵到丁子口来听。

第二次赶场的时候，因为头一场有人听我唱金钱板，说农民今后要分田地，回去一传十、十传百，这一回，十里八乡的乡亲，专门来赶场听我唱金钱板，人比头场还多！复兴场上真是人山人海，一条街差点被挤爆了！我唱了一遍又一遍，看到下面听的人越来越多，我越唱越来劲。许多人听完，还是久久不愿离去。一些人来“暗'（晚）了，没有听到开头，叫我还要给他们再唱一遍。

回到家中，母亲听说我一个人在复兴场上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宣传农民今后要分地主的田地，担心地问：“你不怕还没走完的国民党黑整你呀？”我说：“怕啥子？国民党的大部队都遭共产党撵起跑了，现在有啷个多的农民，都支持共产党给农民分田地，国民党留下来的那几个小“花花”，量势他们也不敢把我啷个样！以后复兴场赶场，我还要去宣传共产党的新政策！”就这样，在国民党的伪政府被撵起跑，共产党任命的新县长还没来得及接管新政权的24天“权力真空”期间，我凭一个地下党员的责任感，场场去唱金钱板，为共产党作宣传，为新政权的诞生，尽了我的一份职责。

1949年12月23日，江北县第六区人民政府正式宣告成立。我的宣传活动，也暂时告一段落，完成了一名党的地下工作者的历史使命。

图：欧阳桦

水土镇原江北县政府大礼堂

后记：

这是我为现年94岁的离休干部王远富写的一篇回忆文章。1948年，王远富成为原川东地下党党员。重庆解放前，他曾与革命烈士王朴一起，从事地下斗争。值此重庆解放70周年的特殊日子，谨以此文，追忆重庆解放前夕那段不平凡的岁月，怀念那些在黎明前倒在敌人枪口下的革命英烈，礼赞那些为了新中国的建立，冒着死亡的威胁，不屈不挠进行各种斗争的仁人志士。

铭记历史，珍爱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