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战友泪述滚雷英雄方忠诚牺牲场景 / 开普饭

清明祭：战友泪述滚雷英雄方忠诚牺牲场景

文图｜田跃李旭阳罗正庭

　　在与越南长达十年的自卫反击作战中，贵州省是全国参战老兵和牺牲烈士最多的省份之一，而云南省文山州则是受到战争伤害最严重的地区，文山人民在“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的口号声中，与收复老山、者阴山等战略要地的主攻部队和各大军区轮战防御部队同仇敌忾，并肩战斗，建立起了军民鱼水一家亲的深厚感情！如今，战争的硝烟已散去几十年，当年年轻的参战老兵还好吗？他们的生活境况怎么样？那些被战争夺去亲人年轻生命的烈士家属的生活状况如何？于是，与这场残酷的战争有着特殊联系的我们一行3人，在去年清明节期间踏上了历时一周的贵州寻亲之旅。

　　当我们还在清镇烈士陵园里祭奠4名在广西战场失踪连遗体都没找到的烈士时，息烽参战老兵申胜文的电话已打了过来，说他们已在息烽收费站的出口处等候记者一行，并告知滚雷英雄方忠诚烈士的战友罗定军等得到消息后，已从各地赶到了方忠诚家等候，息烽老兵之家负责人邹泽斌也正从翁安县往回赶。“天刺”真名申文胜，原13军37师战士，参加了老山最后一批轮战部队的作战。

　　清镇到息烽走高速公路还要1个多小时车程，于是，清镇老兵之家负责人胡富祥和其他10多位参战老兵、烈士家属和爱心人士祭奠完烈士后，就将我们送到收费站门口，匆匆合影留念后挥手告别，我们又马不停蹄往息烽急驶而去。

　　方忠诚1982年1月入伍，原是14军40师工兵营舟桥连当战士。1984年春，方忠诚所在部队接到了收复老山的战斗任务。当时部队工兵连缺遍，需要从别的连队抽调补充，方忠诚知道如果能到工兵连去，打起仗来就比舟桥连更能接近和消灭敌人，他当即给连队写了一封决心书似的请调报告！

　　连首长看他决心最大，就批准他调到工兵连八班当战士。

　　在进攻作战中，工兵的主要任务是配属担任穿插或为主攻部队开辟通道的任务，率先扫除敌军埋设的地雷和障碍。4月28日在收复老山的战斗中，方忠诚在进攻662.6高地时壮烈牺牲……

　　方忠诚烈士家住在息烽县城中心的一间老单元房子里时，其母亲多年前已去世，年已80高龄的父亲与方忠诚的弟弟方忠文住在一起，方父因体弱多病，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平时在沙发上坐一下后就要家人扶上床躺着，躺不得了又要扶起来，方忠文在哥哥牺牲后入伍接过哥哥的枪，现在在一家银行里工作，两个妹妹则至今没有工作，一直靠打工度日。

　　走进方忠诚烈士家时，不大的客厅里已挤满了10位从各地赶到的方忠诚当年战友。方忠诚当年的副班长罗定军是从外县赶到的，他一见记者时就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着告诉记者当年收复老山662.6高地时的惨烈场景。

　　4月28日凌晨，收复老山的战斗即将打响前，方忠诚和罗定军所在的八班配属在步兵三连，参加攻打662.6高地的战斗。在三连副连长命令下，八班班长毕天富带领全班摸索前进，为步兵冲击开辟道路。拂晓时分，我军强大的炮火急袭开始！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敌人盘踞的662.6高地上硝烟弥漫，烈焰冲天，变成一片火海。敌军慌忙用炮火还击，妄图阻拦我步兵的进攻。在敌军炮火的疯狂拦击下，方忠诚和罗定军在夜暗中与全班失去了联系。怎么办？枪炮声就是命令，前进就是方向。方忠诚和罗定军冒者敌人炮飞蝗般横飞的弹片，踏着还在燃烧的树丛茅草，急速向前冲去。

　　这时，三连一班班长孙昆富带领全班同志冲了上来，方忠诚和罗定军立即加入了一班的战斗行列。当他们冲到一个山包下的时候，发现敌人埋设着密密麻麻的地雷。方忠诚和罗定军立即和一班同志一起迅速架好了开辟器，准备把导爆索发射出去引爆地雷。由于这里草深林密，导爆索打不远，打出去的都挂在树枝上悬在半空中，根本引爆不了地面上的地雷。眼看冲击的时间到了，导爆索也用光了，道路还是没有打开。孙昆富急红了眼，抓起一根两米多长、装着炸药的爆破竹竿用力投出去，随着一阵轰鸣，一连串连环雷被引爆了，打开了一段通路。战士们跟着班长把爆破竹竿一根根投出去，一连投了九根，炸出了一条长约二百米的通道。随后又紧跟着一班长孙昆富向前跃进，冲上了一个山包。这时，一条又宽又深的防步兵壕挡住了去路。他们跳入壕内，按方位运动了几十米，然后相互帮助着翻到壕外。这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与敌人占领的662.6高地遥相对峙，而这里又是一片更为密集的雷场！这片雷场的地雷一颗连一颗，一层压一层，这埋雷的密度不是一颗颗埋的，而是一箩筐一箩筐倒的！

　　这时，我军急袭的炮火已转为延伸射击，步兵战友们马上就要从他们排除的通道上往上冲了！这时，敌人也作垂死挣扎了，从662.6高地主峰上居高临下，用轻、重机枪、火箭筒对发起进攻的部队进行疯狂射击。没过多久，部队冲击的时间到了，三连的战士们不顾敌军火力的阻击，奋不顾身地朝他们的方向冲来，很快就要冲到方忠诚和罗定军们的身边，冲到横在前面的雷场了……

　　孙昆富——这个尖刀班的一班之长，此时的最高指挥官，猛地挺起身来，大喊一声：“同志们，用身体向前滚雷！就是全班都牺牲了，也要为连队冲锋打开通道！”

　　方忠诚的左脚一开始就在冲击时扭伤了，肿得把防刺鞋也胀得鼓鼓的，走一步钻心似的疼。此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脚痛？他一个箭步冲到罗定军的前面，向雷场纵深冲了过去。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一颗压发雷在他脚下爆炸！他倒在了地上，整个右脚掌被炸飞了，鲜血喷涌着，侵红了身子下的草地。罗定军连忙跑过去想为他包扎伤口，一迈脚也踩响了一颗地雷受伤倒下了。这时，一班长孙昆富、新战士代付文……都抱着枪向坡下翻滚，随着大家身躯的滚动，地雷的一声声爆炸，夹着战士血肉和肢体的雷片向四下横飞，鲜血铺成的路，一尺一寸地向前延伸。

　　倒在地上的方忠诚猛地一下坐起身来，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上滚动着黄豆大的汗珠。其他战友有的受伤，有的牺牲了，但活着的仍然向前冲，向前滚！方忠诚咬牙抱起已没了脚掌的右腿，用那只肿胀的左脚登着一丛草根，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猛力一蹬，向坡下滚去。刚滚出不远，又一颗地雷爆炸了。弹片穿透他的腹部，肠子随着鲜血涌出体外……

　　罗定军惊呼一声，拖着受伤的身体向他一步步爬去，一边急切地呼唤着：“方忠诚，方忠诚！”一边取出急救包要为他包扎。

　　方忠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摇了摇头，用颤抖的手推开罗定军，吃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茅草捂住腹部的伤口堵住外流的肠子，用劲最后的力气，继续向满是地雷的坡下滚去……随着方忠诚躯体的滚动，敌人的地雷在他身体下一颗颗爆炸了，一条用血肉之躯开辟的道路打通了！

　　攻击部队的战友踏着烈士的血迹向662.6高地冲去。他们以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仅用二十多分钟就冲上主峰峰顶全歼守敌。

　　方忠诚牺牲了，牺牲得这么英勇、悲壮！当战友们收俭他的遗体时，望着这位头部和胸部全被炸烂，四肢残缺不全、肠子拖在地上的工兵战友的遗体，许多人忍不住哭了。他是临战前刚刚配属来的，许多人还不认识他的名字！

　　昆明军区授予荣誉称号的十九个人当中，有三位战斗英雄是在一班长孙富昆指挥下的滚雷战斗中先后牺牲的，他们是潘相安、代富文、方忠诚。罗定军在这次战斗中荣立二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