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望海的小屋群

Aug.

2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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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往医院跑的日子，路上的风景像一幅幅展开的胶片，从车窗这头划向另一头，给我这个樊笼里的看客带来了短暂的美术展浪漫。

天气晴朗的时候，云朵像山坡上的绵羊大群大群地涌向我们，一时间觉得这里的云似乎和别处的不一样，却说不出哪里特别，很像宫崎骏动漫里的画面，迷离且虚幻。

后来突然发现，原来是因为这里缺少高楼大厦的遮掩，因此云朵都从地平线上绽放，与山相连，与路接蔓，在绿树繁荫间流淌，因此更显泊然。

说到这里的房屋，大都是乡间瓦房，依山望海，绿树掩映。从我家门前的大路走出去，离海的方向坐落着沿街的一行矮楼，二三层的样子，都各有庭院，门前种花盘树，秋夏可见樱桃或桃子，硕硕挂于门前，被门上贴着的福字或门神画映衬着，色彩纷呈，喜气十足。

这排矮屋的外墙也很考究，不像家乡那边常见的土坯色，而是贴满了淡蓝色的瓷砖，院墙刷着嫩黄的涂料，比烈日下的迎春花还艳几分。如此与天空接壤而落，使如诗如画的景色多了些俗世烟火。

顺着轻轨的走向再往远行，海韵渐淡而山脉层出。在那些苍翠的山脚下，农舍一间间交叠着，与树为邻，有些人家甚至围着一棵大树建起了四合院，傍晚可见炊烟缠绕树干，缓缓从树顶蒸腾的画面。

这些小屋群所在的路上，从没有我们要去的地方，于是它们于我，便仅仅是匆匆而过的景色。因为从没有停下车子驻足过，瞬息而过的路上也因此总能发现从前遗漏的风景。有时候惊诧于眼界的短促，竟未曾让一幢远处的尖顶红瓦小屋留下印象——这间像极了小时候画的《房子与树》，让我感叹并惊喜于这条熟知路上的意外画卷。

当然，就像不是所有的星辰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一样，许多沉落在这里的小屋也没有主人的照拂。它们的窗口瞧着黑洞洞的，仿佛一双双深邃的眼神，空灵地找寻着自己于世的位置。

我常被这些沉默的眼眸目送走远，与那些遥远的期盼站成一列，任我驶向海水的湛蓝。对于房屋来说，被人居住过就会沾染人情的温度，即便后来人去楼空，斑驳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去，遗落的也是故人的身影。然而对于旅人来说，所有曾经交集过的生命都轻薄似蝉翅，不及秋风响起，就破碎于虹雨。相比之下，能够扎住脚的夯实才是这些房屋的价值，它们比人更懂得对土地眷顾，因此更长久地与四季山川为伴。

远离这些小屋群，市区里多的是刚刚建成的住宅小区，或正在施工的房地产。深绿色的幔布将那些钢筋水泥罩在里面，高耸的塔吊如云，昼夜转动着齿轮。

我常疑惑，为什么每建成一处高宅，都能轻而易举地售卖，难道那些买房人之前都无家可归吗？就这样一寸寸侵蚀着土地，最大限度地开发着资源，让云朵不再从地平面升起，而是紧紧夹杂在惨白的楼体之间。

因此，我更珍惜那些依山望海的小屋群了。尽管它们没有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但至少它们簇拥在这条路上，让天更远、云更低了，让这条路上匆匆而去，默默而归的行人，无一不会感叹岁月静好，时光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