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微视听(232)纪念许少飞先生:再没有这样有趣的灵魂|作者 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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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扬州微视听》

编者按
你好!朋友!这里是“扬州微视听”,我是主编涓涓。
2021年8月20日上午8时33分, 扬州著名文史专家,园林专家许少飞先生因病去世,享年87岁。
因疫情,先生上午仙逝,下午就火化了;因疫情,先生不能落葬安息,暂厝家中;因疫情,众多亲友不能前去送先生最后一程,没机会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令大家悲伤不已回忆不绝!因疫情,扬州各界人士只能通过网络以诗文的形式缅怀先生,范围之广、速度之快、密度之大在扬州历史上少见……
熟悉许老的朋友都知道,先生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博学多才,谈吐儒雅风趣,待人亲切随和,是一位深受大家尊敬和爱戴的老前辈。
说来惭愧,我记得只在一次文化活动中有幸见过正在发言的许老,此后便再无缘!敬爱的许老,此生竟没能与您说过一句话,这成了我永久的遗憾!
我的同事戴求先生与许老是一对忘年交。听闻许老突然仙逝,他悲痛不已,彻夜难眠!特别写了一篇纪念许老的文章《再没有这样有趣的灵魂——回忆许少飞先生》。先贤虽去,风范永存;山高水长,泽被后世。因疫情封控,唯以此文祭奠我们大家都永远深爱的许少飞先生。

▲2021年8月20日上午8时33分,扬州著名诗人、文化学者和园林专家许少飞先生因病逝世,享年87岁。先生一路走好!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许少飞先生,1935年生,镇江高资人。1954年考入苏北师专(后改为扬州师范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此后长期在教育行政部门任职,1983年任扬州市文联副秘书长,主持作家协会工作多年,培养了大量扬州文学人才。退休后潜心研究扬州园林,出版有《扬州园林》《园林风采》《扬州园林史话》等,并参与编写《中国园林》《扬州园林志》。

再没有这样有趣的灵魂

——回忆许少飞先生

作者:戴 求

我想,应该是10多年前了。我第一次见到许少飞先生,是在政协文史委组织的一次聚会上。与会者甚众,许先生例居首席,我忝列末位,坐在许先生的对面。一张大圆桌,虽遥迢相望,却也能谛视先生的容止行状。

许先生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干净、儒雅、潇洒。

他的服饰、着装,虽谈不上名贵,却总是修饬整洁、衣袂翩跹。

他身材高大,谈吐儒雅。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须发皓然,望之如佛者。

但他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呈现过老态。身材匀停,行走挺拔,永远以一辆自行车代步。望着他摆一摆手,片腿上车,绝尘而去,我想起李白的诗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我想,这真是一位潇洒的老头。

那次聚会,其他的细节我均已忘却,只记得他在席间大谈扬州“狮子头”的做法。

他端坐俨然,述之甚详。诸如肉馅肥瘦之比例,佐料夏冬之区分。特别是讲到抟好的肉圆下到沸水锅后,须以顺时针方向搅动多少圈,复以逆时针方向转动多少圈,均有定数,不可混乱。否则,前功尽弃。听来真是神乎其技。

事后这么多年,我每每忆起,仍觉有趣。有时候难免会想:如果顺序错了,做出的“狮子头”会是什么样?于是总想再问他一次,可是见到面时,却又忘了。

许先生在扬州文化界以园林植物研究而知著,腹笥极广,文章亦美。八十许人,仍能看到他笔下的汪洋恣肆,亦可窥见他心中充沛的情感。

我每看到他的文章,总会想起苏州的文人周瘦鹃。但是我私心里却认为,许先生的文章是要明显高出一筹的。他让人在获取知识的同时,又领略到文采之绚烂,实在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李保华先生曾告诉我,许先生早年是写新诗的。

他与许先生订交半个多世纪,但慕其名却是在少年时代。那时候,李先生尚在宝应县城。偶然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首小诗,名《将军来到托儿所》,清新自然,又充满幽默童趣,作者正是许少飞。不觉为之倾倒。

我后来为此事求证于许先生。许先生闻之哈哈大笑,连称那是“年轻时的营生”。

余生也晚,向许先生请益的机会难得。见面也多是在朋友的聚会上。

每次见面,我总会问他,“许先生还记得我么?”他先是狡黠地看我,然后又故作嗔怪,“这是谁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接着又是哈哈一笑。

有一次席间,许先生与我相隔仍远。忽见他招手唤我。我急趋前,只见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我,然后郑重地向我推荐这个牌子的香烟,口感如何,焦油含量最低云云。

想来今年共有两次专程拜望许先生,均是与穆如兄同行。

第一次时,许先生身体尚佳,他亲手给我们沏茶、布坐。谈锋甚健。

许先生聊天有一个特点。如他的文章一般,跌宕起伏,行止有度。轻重缓急之间,充满了机趣。说到紧要处,点一支香烟,啜一口香茗,好整以暇,让人急欲一探究竟。

他给我们讲了年轻时莳弄文竹的故事。说入夜以后,泡一壶酽茶,独辟一室,通宵值守种子发芽。忽然间,仿佛听到破土的声音,窸窸窣窣,竞相而出……

我总怀疑,这种讲述许先生已添加了许多文学的想象。

最近的一次见面是7月10日,闻许先生病愈出院,前去探视。

许先生除略显清癯外,状态依然很好。他执意从阳台上端进来一张椅子,让我们坐下。

闲聊。仍是娓娓道来,不绝如缕。与许先生坐,永远不会冷场。他给我们讲了接待汪曾祺一行的往事、中国作协在扬州办班的情形。

我问他最近有什么写作计划,他告诉我们,正在着手撰写石涛叠石与扬州的专稿,已完成泰半,待身体再恢复一下便可告讫。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可惜成了永久的遗憾。

我其时正在写“扬州晚近艺事”的闲文。不知怎的会问到民国扬州“晴社”中的赵八雁(许先生籍镇江,赵八雁早年在镇江中学任教),未料这又勾起了许先生的谈兴。原来许先生少年时在镇江竟与赵八雁有过交往。

不知不觉,发现许先生已略有倦意。我与穆如兄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赶紧煞尾。

但我心中暗想,俟先生完全康复,可以做一次“口述实录”,让他专门聊与师友之间的交往,题目便叫《山高水长》。

那次辞别,步出楼口,我与穆如蓦然回首,见许先生竟站到后阳台上目送我们。

挥手从兹,讵料竟成永诀。

8月20日,得知许先生辞世的消息,我如遭雷击,愕然久之。

初不能置信。询之于许先生的外孙女袁征(电视台新闻女生),始得确证。

我在想,对于许先生,我是决计写不出一个字来的。

许先生的学术专著、道德文章,博雅淹贯,我知之甚少,自会有专业人士追思。而我与许先生的交往,多是一些琐碎的往事,谈不上深厚。这个时候,谬托知己,实在是对许先生的不敬。

先生辞世当日,我发了一条微信,语不成行。大慕君见到,私信与我,嘱再补充一点。我说“写不出来”,惨然如此。

然而到今天,我却无法控制自己,要坐下来写一点文字,排遣自己的情绪。

古诗云:“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许先生以87龄遽归道山,不能不谓“福寿”老人,足可慰矣!

但我这几天,不断从微信上看到吊唁许先生的照片,望之如生,心复戚戚。想到那么通达的许先生,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寂寞的离去,会是多么的无奈。

许先生有那么多喜欢他的朋友,却不能去送他最后一程,这是一种怎样的伤痛?

苏东坡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芸芸众生,生离死别,结局大抵如此。

但我们注定无法拥有像许先生这样有趣的灵魂。

2021年8月22日星期日

阴历7月15日中元节

泪不能禁

▲本文作者戴求(前排左一)与许少飞先生(前排左三)及文化界朋友合影

▲画家庞现青为许先生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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