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的一幅丑画

说齐白石的画丑，会让很多人不舒服。

但，真相必须说。

我今说之，学者识之。

在传统山水画中，桥是从红尘浊世前往山水田园（精神家园）的通道，是个隐逸符号（参今日头条中国画说博文《唐伯虎的桥：透露中国山水画一个小秘密》）。

于是，就有了过桥图式。

图1.黄公望（元）《丹崖玉树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右下，高士通过木桥走向山林。

图2.王蒙（元）《葛稚川移居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左下，移居山林的葛洪正走在木桥上面。

过桥图式的意涵，图3表现得特别鲜明。

图3.唐寅（明）《抱琴归去图》虚白斋藏

题诗：“抱琴归去碧山空，一路松声两鬓风。神识独游天地外，低眉宁肯谒王公。”高士（其实是唐寅的化身）正是走过图中的桥“抱琴归去”从而“神识独游天地外”的。

过桥图式是出离红尘浊世、追求精神自由的一个象征图式。过桥图式的构成元素包括山水田园、通往山水田园的桥和过桥的高士，高士可以走在桥上，也可以正要过桥或已经过桥。

图4.沈周（明）《策杖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5.唐寅（明）《步溪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图6.石涛（清）《细雨虬松图》 上海博物馆藏

图7.王时敏（清）《秋山晓霁图》 苏州博物馆藏

图4——图7均见过桥图式。明清绘画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过桥图式的源头，至少可以追溯到宋代。

图8.燕文贵（北宋）《溪山楼观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9.李唐（南宋）《策杖探梅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那么，过桥图式已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可谓悠久，可谓中国山水画传统经典图式。

这个经典图式被复制了上千年，已然了无新意。

但，它承载的是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人的人格、精神，你可以嫌它缺乏创意不画它，却不应亵渎它，这是一个中国画家对待传统的基本态度。

谁会亵渎它？

齐白石哈。

图10.齐白石《溪水小桥》 中国美术馆藏

这幅画用了过桥图式，令人惊讶的是齐白石竟然用几头黑猪取代了经典图式中的高士，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按图式解读的方法，齐白石这么画，就等于骂那些归隐山水田园、向往精神自由的人们统统是猪啊。

我小时候有个孩子差点儿进局子，因为他画一只羊面对枪口昂首挺胸，而面对枪口昂首挺胸分明是典型的英雄图式哈，他那么画就大有污蔑先烈之嫌了，所以差点进局子。

骂人是猪，慈眉善目、爱心满满的齐白石不应恶毒如是啊！

我相信齐白石这么画只是出于无知，只是因为完全不晓得还有什么传统而经典的过桥图式，只顾得画猪了。傅雷说齐白石“读书太少，接触传统不够”，这幅画证明傅雷评论得不错。

尽管并非恶意，齐白石这幅画还是很丑的一幅画，是吧？因为它亵渎了经典，亵渎了传统，亵渎了自由精神。

不学而画，害人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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