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海昏侯墓的都进来看看! | 满城汉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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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中国文物,读懂中国博物馆,爱上中国文化遗产。

最近听见有人诋毁江西南昌海昏侯墓,说什么“海昏侯墓的文物没有你想的辣么好”,说什么“海昏侯只是列侯,待遇比诸侯王差远了”,真是气煞我也!

海昏侯刘贺确实只是一位侯爷,可他的陵墓独占三大法宝,王爷墓根本比不上!

法宝一:黄金

大家都知道海昏侯墓的金子多,可媒体抄来抄去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这是我国汉墓考古中发现金器最多的一次”——看着像表扬吧?可是没有表扬到点子上!

(海昏侯墓出土的金饼,西汉,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发现海昏侯墓以前,“汉墓金器之冠”的美名先后归属两位诸侯王。

一是中山靖王刘胜。他的墓在河北满城,发掘于1968年,出土金器40件。

(刘胜墓出土40枚金饼,王妃窦绾墓另外出土29枚金饼,西汉,河北博物院藏)

二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六世孙、中山怀王刘修。刘修的墓在河北定州,发掘于1973年,出土金器47件。

(刘修穿过的金缕玉衣,西汉,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能打破太太太爷爷的纪录,刘修非常得意!刘胜墓从未被盗,而刘修墓早在古代就被盗了,指不定当初埋了多少金子呢!

可26年后的一次发现驳了刘修的面子。

1999年底,有人在西安郊外发现一个藏宝坑,挖出至少219枚汉代金饼,相当于此前全国出土汉代金饼的总和!

(西安郊外出土的金饼,这才叫“堆积如山”。西汉,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不过,“汉墓里的全国纪录”仍然是刘修的。

西安的金饼可能是为躲避战火,临时埋在地里的,用行话讲属于“窖藏”。刘修墓则属于“墓葬”,依然是“我国汉墓考古中发现金器最多的一次”。

只可惜,这种“文字游戏”在海昏侯面前毫无意义。

我查了一下,到目前为止,海昏侯墓的金器数据是这样的:总共478件,是西安窖藏的两倍,刘修墓的十倍!

(海昏侯墓出土马蹄金48枚,上面印有神秘的“上”“中”“下”字样,西汉,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马蹄金的形状酷似马蹄,焊接了精美的图案)
(出土麟趾金25枚,内嵌玻璃。马蹄金和麟趾金属于“形状特殊”的金饼,为纪念汉武帝喜获天马和麒麟而造——此事切勿深究)
(出土金板20件,这是汉代考古首次发现金板)
(出土金饼385枚,真是看花眼!有人揣测这些金器是王侯缴纳给皇上的宗庙祭祀用金,但海昏侯被剥夺了祭祀权,无处送金,只好埋入地下)

媒体说,海昏侯墓“是我国汉墓考古中发现金器最多的一次”——这不叫表扬,而是在谦虚!

海昏侯墓不仅是“汉墓”考古中发现金器最多的一次,更是包括墓葬和窖藏在内的“汉代”考古中发现金器最多的一次!

法宝二:漆器

黄金绝对是媒体的宠儿。相比之下,漆器多少被冷落了。

其实在汉代,漆器绝对是贵族圈的人气用品。它们多以竹、木、麻为胎,表面刷天然漆,既耐用又美观,可惜很少出土,就因为这玩意太容易烂了!

比如前文提到的中山靖王刘胜墓,墓里的精美文物数不胜数,可是没有一件完整的漆器,只剩下零散的金属附件:

(刘胜家的漆器使用了大量精美的鎏金青铜附件,西汉,河北博物院藏)

偶尔有汉墓密封得好,就会有大量漆器保存下来,比如举世闻名的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全套漆器餐具,西汉,湖南省博物馆藏)
(巨大的彩绘漆棺,西汉,湖南省博物馆藏)

马王堆汉墓包含三座墓穴,埋葬了西汉长沙国丞相利苍一家三口,总共出土漆器500件,一度被誉为“各地发现汉代漆器中数量最多的一批”。

利苍的爵位是轪侯(轪音代),跟海昏侯平级,都属于列侯。你知道海昏侯刘贺他一个人的墓穴出土了多少漆器吗?从现有报道来看,已经突破2000件!

(海昏侯墓出土了整摞整摞的漆耳杯,西汉,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梳妆盒,内有梳子和篦子,图片摘自《五色炫曜: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
(精美的贴金片漆盒)

即使对汉代贵族来说,这些漆器也非常昂贵。

海昏侯家的一件漆器正好准确记录了当时的造价:

这是一件“漆木笥”(笥音饲,意为箱子)的残片,上有“工牢并直(值)九百六十一”、“卅合(盒)”等字样。

“工牢”就是工费,这个小木箱的工费是961钱,产品编号是第30号。据考古学家王仁湘先生考证,汉代郡守(介于今天省长和市长之间)的月工资有两万钱,只够买20个!而海昏侯家一次就制作了至少30个,实在太有钱了!

(彩绘漆盘,西汉,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海昏侯墓的密封不算完美,可是托鄱阳湖的福,整个墓穴被地下水泡了两千年,隔绝了氧气,所以漆器保存得相当不错。

但这些漆器被媒体冷落,也是因为泡了太久。

由于吸饱了水,漆器的胎体一出土就开始脱水变形,必须马不停蹄接受“定型”处理——咋定型哩?用药水接着泡!

泡多久哩?少则两年,多则十年!所以哪有时间拍封面、搞展览、接受媒体采访啊!

(已经泡上了)

平心而论,光靠黄金和漆器,海昏侯刘贺还不能肆意鄙视诸王爷——毕竟谁的墓里没几件镇馆之宝呢?

谁知海昏侯先生还有一件终极法宝。

我国发掘过的汉代王侯墓超过100座,数量真不算少。但甭管那些陵墓出土了多少精美文物,那些王爷、侯爷都恨自己没有福气享受海昏侯的绝世法宝,那就是——前所未有的发掘条件。

(海昏侯墓发掘现场)

事情还得从半个世纪前的一件小事说起(鸡汤来了)。

1968年,考古队发掘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时,发现了12件彩绘陶盆,件件精美:

(彩绘陶盆,应该是用于随葬的冥器,西汉,河北博物院藏)

为防止花纹褪色,考古队决定拍照留档——可问题是市面上买不到彩色胶卷。

当时考古工作归中国科学院管,中科院院长是郭沫若,所以考古队给郭沫若的秘书王廷芳打电话。郭沫若得知消息,二话不说,立刻给周恩来写信。周总理很快批复,圆满解决了这件事。

为了一卷胶卷,惊动一国总理,这就是当时的发掘条件。

现在呢?

现在出土任何文物,摆个造型、拍张彩色照片,是最起码的待遇!还有人专门负责起名字、画肖像,甚至录音录像(狗仔队既视感)。还要用全站仪记录文物的出土位置,用三维扫描仪采集全方位信息,事后在电脑上复原出整个发掘现场,估计配上音乐、加点特效,就能进电影院上映了!

(新疆交河故城的三维模型图)

上面这些只能算普通待遇,最夸张的还要数海昏侯墓:为了这一座墓,国家专门搭建了一座实验室。

文物在地里待久了,娇气得很,怕光怕氧。新建的实验室距离墓地不到一公里,便于迅速处理文物病害,还能利用低氧设备抽真空、充氮气,进行低氧包装(卖海鲜的节奏啊)。

如果有文物不方便在墓穴里进行现场清理,可以装箱打包,搬进20平米大的低氧工作室,考古队员会背着氧气袋慢慢清理——氧气袋?这是在火星挖墓吗!

低氧工作室跟火星还真是有半毛钱关系。低氧设备属于航空航天科技,原本就是给导弹做保养的!把“武器级”技术用在考古上,这在我国绝无先例!

(为海昏侯墓专门建造的低氧工作室,可移动可拆卸,耗资500万元)

时至今日,一度喧闹的海昏侯墓地逐渐恢复了平静,但考古学家们一点没闲着。

估计他们还在剥竹简呢,据说剥出了5000多枚,祝他们剥得愉快。

(海昏侯墓出土了震惊全国的《论语·智(知)道》篇简牍,很可能属于失传一千多年的《齐论语》。简牍的排序和释读异常复杂,海昏侯墓的数千简牍全部整理完毕,恐怕需要很长时间,要有耐心噢)

国家不仅为海昏侯建了一座实验室,还要专门建一座博物馆,和一座专属于海昏侯家族的遗址公园。

等到博物馆和遗址公园都开放的时候(也是漆器们泡完澡的时候),我要为海昏侯先生专门开一个新系列,详详细细地告诉你:海昏侯墓的文物,比你想的还要好!

【后记】

本文是“满城汉墓”系列中的一篇,照理说,主角应该是河北满城汉墓的主人:中山靖王刘胜夫妇。之所以热捧海昏侯先生,当然不是为了蹭社会热点(我有多么淡泊名利你们都懂),而是因为中山靖王刘胜与海昏侯刘贺原本就有很深的渊源——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厚达三层!

第一层:海昏侯刘贺的亲爷爷是汉武帝刘彻,而中山靖王刘胜是汉武帝的同父异母哥哥,所以刘贺也管刘胜叫“爷爷”。

第二层:刘胜的儿子刘屈氂(氂音牦)曾密谋把汉武帝的儿子刘髆(髆音博)推上皇位,结果被汉武帝发现,刘屈氂和刘髆先后死去,而刘髆正是刘贺的亲爹!(绕晕了没)

第三层:刘贺的亲奶奶,也就是刘髆的亲妈,是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李夫人的老家正是中山国,也就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封国——搞了半天原来是老乡啊!

不过,刘贺从来没有机会管刘胜叫“爷爷”,因为刘胜去世的时候,刘贺还没有出世。希望有朝一日,两人墓中的文物能够陈列在同一间展厅里,续上这段未竟的缘分!

发布于 2018-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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