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白起列传》导读
“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白起列传(P2055-2060)
[导读]
白起列传,记录白起从昭王十三年至昭王五十年37年的从军生涯。他攻韩伐魏,围赵破楚,攻取70余座城池,无一败战,斩杀近百万人,几乎占战国伤亡人数的一半,为秦国统一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他也被称为“杀神”。本传前半部分以史笔为主,略记白起长平之战前由左庶长、左更、国尉、大良造到被封为武安君系列战绩;后半部分以文笔为主,详记长平之战及秦围邯郸之事。
史笔部分,突出武安君前期战功。伊阙之战,大破魏韩24万联军,彻底扫平秦军东进之路;伐楚之战,攻陷楚都郢城,迫使楚国迁都,楚国由此一蹶不振。这部分罗列事迹功勋,语言简洁、叙事清晰,叙梗概而文学色彩不浓。
文笔部分,围绕长平之战与兵围邯郸展开。长平之战起于白起攻野王,野王投降,使上党与韩失去联系,上党守冯亭以投奔赵国的方式引秦攻赵,把赵卷入战争。秦攻下上党后,进攻赵国,赵使廉颇驻军长平,抵抗秦军进攻。秦用离间计令赵括代廉颇,并暗中换白起为主帅。白起用诱敌深入法断赵军退路,又引军切断赵军营垒的粮草供应,赵军被困46天后,军心大乱,赵括出垒挑战而亡,赵军投降。白起担心赵军反复,坑杀降军四十万。此战让赵国军事力量几乎全军履没,诸侯力量因此大减。
长平之战后,兵围邯郸是最佳时机。然而苏代为韩、魏游说,将应侯丞相之位尊与白起战功之显赫联系起来,挑起白起与应侯的矛盾。应侯为着巩固自己的相位,建议秦王接受韩、魏二国割地求和,表面是“休士卒”,实际是“无以为武安君功”。苏代一席话,让秦将相失和,为围邯郸之败与武安君之亡埋下祸根。当年九月秦再次准备围攻邯郸,被应侯算计过一次的白起,虽然秦王两次“自命”“强起”、应侯也两次“请之”,他最终还是“称病”“终辞不肯行”。武安君“邯郸实未易攻也”的预计与秦兵围邯郸不利高度一致,武安君“秦不听臣计,今如何矣”一句未让秦王反省而是盛怒,加上应侯谗言,一代“杀神”白起就此殒落。
将相之斗,本传表现深刻。白起长平之战,威振整个诸侯,乘势击邯郸,赵国必亡。然苏代所言之“今赵亡,秦王王,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深中应侯权欲之心,于是应侯以丞相之尊言“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让攻赵最佳时机失去。应侯、白起二人也因此生隙。人生而为利,应侯所为,与李斯听信赵高胡言、赐公子扶苏死而立胡亥为二世相同——扶苏为帝,必然重用蒙恬而李斯权势必去。在邯郸兵挫时,秦昭王、应侯虽两次请白起领兵,白起未应,想来应侯定是虚情假意,不以国事为重而以私情为重。
秦是将相失和,邯郸被困;赵是君臣信任不足,盲目换将。长平之战初,赵虽节节败退,但廉颇终挡住了秦国的进攻,采取“坚壁以待秦”的战术,虽“秦数挑战,赵兵不出”;然而此战术却让赵王不满,“赵王以为让”,且“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君臣心不齐,应侯“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之反间以得逞,“因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而赵括的纸上谈兵,最终导致四十万被坑杀。
君王气度,于本传中亦可见。因与应侯有隙,再次进攻邯郸时,白起以“邯郸实未易攻也”为由拒绝领兵,虽秦王、应侯亲自前往,还是不领命。当“秦军多失亡”时,武安君所言之“秦不听臣计,今如何矣”激怒了秦王,秦王不是认错,而是与应侯再次责令武安君领兵。武安君终不受命,随之而来的是秦王“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再是“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阳中”,然后是武安君行至杜邮,“秦昭王使使者赐之剑,自裁”。即使是武安君负气,但他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判断既正确,昭王就应诚心认错真心请武安君领兵。从这方面看,此时的昭王远不如始皇对待王翦诚心明智。灭楚战斗中,始皇信李信三十万人可以取胜而言非六十万不可的王将军老且怯,但当李信失利之时,他真心前往,最终请出王翦,一举将楚灭亡。昭王此时因应侯在左右,视听遮蔽,所行之事与官渡之战中袁绍因不听田丰建议而兵败,最终将田丰杀害何其相似。
此传中亦见平原君之行事。有平原君贪利而接受上党的投奔,把赵国卷入秦与韩、魏的矛盾,致使长平之战起,进而邯郸被围;其种意义上讲,这是平原君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此事虽不见平原君传记,然太史公却在《平原君列传》后“太史公曰”评论说:“平原君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十余万众,邯郸几亡。”司马迁怕读者不注意,特意提及,让人关联以全面看平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