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行迹（十）——佩尔蒂绍、阿尔卑巴赫、埃尔毛
清晨，透过宾馆的窗再望一眼因斯布鲁克，云满山，阴伴城，又是一番景象。走出宾馆，漫步街头，冷寂无人。圣安娜柱上俏立着圣母玛丽亚，头戴12颗星冕，足踏新月，慈悲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昨天我在这里寻找马克西米利安，今天则去发现玛丽亚·特蕾西娅。走过以她命名的大街，来到雕塑她头像的凯旋门。门的一面为生，祝贺她的儿子新婚（1765年8月5日）；门的一面为死，哀悼她的丈夫去世（1765年8月18日）。生与死接踵而至，于是相依相伴的双人像和形单影只的单人像同时出现在一座门的两面，一切都是无常。玛丽亚·特蕾西娅是哈布斯堡王朝唯一的女王，是没有走上过战场的战士，力挽狂澜重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在因斯布鲁克主教座堂的皇室包厢上，我又看到双头鹰的标志，正是她毕生守护的荣耀。主教座堂又名圣雅可布大教堂，穹顶湿壁画和石膏花出自阿萨姆兄弟之手，圣坛画《圣母玛利亚的施舍》则为克拉纳赫的杰作，还有卡斯帕·格拉斯制作的马克西米利安三世大公骑士陵墓，都值得一看。玛丽亚共来过因斯布鲁克两次，顺手用她最喜欢的帝王黄色重新装饰了霍夫堡宫。这座与维也纳皇宫同名的洛可可式宫殿，有着恢宏的大厅，四壁绘有她十六个子女的巨幅画像。其中很多女儿都成为欧洲各王室的皇后，最有名的当属路易十六的皇后玛丽亚·安托瓦内特。一座城市，两代帝王，如果说辉煌的黄金屋顶是马克西米利安的纪念碑，那么一旁华美的海尔布陵屋则是玛丽亚·特蕾西娅的象征物，哈布斯堡家族留给因斯布鲁克的记忆着实不少。
来到阿尔卑斯山区，欣赏湖光山色自不可少，这一日，我寻访佩尔蒂绍、阿尔卑巴赫小镇，一个看水，一个看山。
佩尔蒂绍在阿亨湖边，贴着水边修着长长的步道。可惜风流云动，阴晦无光，船都泊在岸边，步道无人行走，景色十分萧瑟。镇里客栈不少，每个窗户都装点着似锦繁花，层层叠叠，欢欢喜喜。草地上的小教堂吸引不起我的兴趣，向着缆车站缓缓行去，一直看不到缆车运行，只好做着一切随缘的心理建设。到车站才知晓缆车还是开的，只是间隔长些。轿厢开始上升时，恰好阳光从云缝中透出来，小镇一下子亮了，也艳了，真是个好兆头。湖的静美最适合远观，自山巅眺望，水如凝碧，绿到透亮。云开云闭，光隐光现，水色随之变幻。船来船往，风行风驻，湖波细若鱼鳞。放开眼界，水映天碧，林苍木翠、山黛云青。环湖几片房舍，聚散有致，点点红顶伴碧波。依山数缕流云，浓淡分明，绵绵白练绕群峰。眼开了，心便开了，天也慢慢开了。
山顶草坪连片，夏秋是牧场，冬春是雪场，此时最适合骑行或健步。从缆车站出发，有好几条路线，我选最短的一条。走在林间，时时可见肥厚的蘑菇，却一只小动物都见不到，只能看到奶牛无聊地发着呆。远远听到连绵的铎铃响，忙向山下望，正是成群的牧牛在转场。
依着导航，驶往阿尔卑巴赫，在中途的小镇遇上封路。把车停下，前去打探，可惜言语不通，还是一头雾水。大概是过节的意思，牛羊都带着花冠，打着红节，人们都穿着盛装，满是笑容。镇里载歌载舞，欢声不断，不过进去需要收费，考虑时间不早，拍几张照片就离开。随手拍下一张海报，发给懂德语的亲友，后来才知道这是赶牛下山节，是纪念牧民转场的日子。绕了很远的小道，才走上正经的公路，幸好阿尔卑巴赫不远即到。路途中，一切偶然都是巧遇，安心体验便有所得，其实人生也是一样，怕改变，怕意外，不如安之若素，或许能体味到意料之外的美。
阿尔卑巴赫号称奥地利最美小村，初一见并不觉得，一路看过来木头房子和鲜花阳台，到此处已不觉得惊艳。小村的中心依然是教堂，绿色的尖顶、白色的围墙，边缘刷成红色，整体看去较朴素。内里却是巴洛克式的精致，粉粉绿绿，金碧辉煌。教堂旁有墓园，每座都是大小相似的一方，立着十字架，种着花和草，木牌式的墓碑上面写着文字帖着照片。我仔细寻找，终于在墙边发现一块铜牌，纪念薛定谔获得诺贝尔奖。旁边的墓碑上还有他著名的方程式，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墓地。埃尔温·薛定谔是奥地利物理学家，量子物理的奠基人之一。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他那个著名的理想实验——薛定谔的猫可能更出名些。在墓地的角落还真摆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猫，这一刻，我看见了它，它就是存在的。
从村子的中心走到边缘，天气转晴，牧场风光越发迷人。山的起伏是和缓的，层层的林带间是片片的草地，微微的阳光，让草色嫩嫩的，很是新鲜欲滴。木头房子不再是攒聚在一起，分散开让景致更为舒展。闲闲的牛，正忙吃草，这样的好时光，可不能错过了。我站在一棵树下，望着这片山这片草很久很久，把心放空的感觉真是不错。继续前行，忽然发现脚下这片草地并非自然，而是屋顶的绿植，走下缓坡，果然是一座现代建筑的大门。门前介绍是阿尔卑巴赫会议中心，因为这里有全奥地利最洁净的空气，自1945年起欧洲论坛即在此举办，于是小村也有了新的名字——思考者之村。我可懒得思考，多吸几口新鲜空气是正经。人都是不同的，或有天赋，或有机缘，或飞于九天，或藏于三泉，但人也是相同的，起码在时光面前。在这近乎永恒的天地间，何需去改变，只需倾心欣赏就好。
今晚我落脚在埃尔毛，所住的宾馆性价比极高，有很好的服务设施，可惜没有留出足够的时间享受服务。一路匆匆，能站在阳台上看山景，都很难的。怀德凯撒山名气不大，可山势峥嵘，颇有气魄，一忽儿云来雾漫，一忽儿云去霞飞，日落时分还能看到淡淡的晚霞，仿佛这一整天遇到的气象，在这一傍晚重来一回。晚餐也很棒，小鹿肉、龙虾汤，配奥地利的红酒，感觉很和谐。回思这一天的阿尔卑斯山地之行，山水风光似乎要比德国南部美上一点点。旅行中能看到好景色，吃到好饭菜，已是莫大的幸福。珍惜眼前，铭记美好，就是最恰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