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育，真正能留在孩子心里的是这些…… | 凤梨·早茶夜读第101夜
第101夜 | 学生作文
家庭教育，真正能留在孩子心里的是这些……
文｜凤梨
本周主题
「教育」
凤梨金句
家庭教育真正能落到孩子心里的，
反倒是那些
不经意的相处瞬间
和生活中某段无意的只言片语。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今晚的说书人凤梨。本周的主题是教育，也算是跟我本行相关，可说的书实在太多，但今天我们不说书，说说一群14岁小朋友写的文章。
话还得从头说起。这学期我们学校八年级教材上，语文开学第一课是鲁迅的《风筝》，《风筝》想必大家都熟悉，讲叙事者“我”作为兄长，曾经以粗暴的教育方式扼杀了自己的小兄弟爱放风筝的童心。多年后读了西方教育理论，并为曾经的行为感到懊悔，试图向小兄弟道歉，祈求宽恕。然而此时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兄弟早就忘却了当年的精神虐杀，也成了一个懂事圆熟的成年人。于是叙事者“我”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悲哀。
紧接着我们教材这个单元又有汪曾祺的文章《多年父子成兄弟》，写汪家一家三代人没大没小父子如兄弟的家庭教育氛围。而我的学生们之前已经读了鲁迅的《朝花夕拾》，对鲁迅的教育思考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我就把鲁迅的这篇《风筝》以及《朝花夕拾》里与教育特别是家庭教育相关的文章如《五猖会》《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二十四孝图》《阿长与山海经》提出来与汪曾祺这篇《多年父子成兄弟》放在一起，做了一次群文阅读和讨论，另外还节选了鲁迅直接对家庭教育问题发表议论的名篇《我们怎样做父亲》作为参照。
从我的设计意图来看，当然一方面是希望他们能借着鲁迅一辈人的反思与实践，看到一条百年间中国家庭从“父父子子”的严正规矩，到“多年父子成兄弟”的没大没小，是怎样的一个变化线索。但另一方面，我也并不想以鲁迅一辈人的眼光为标准，以我的是非为是非。加之近几年家庭教育问题又成了社会热点，官方又重提家风家教，民间刮起国学弟子规的热潮，各路西方新理论也蜂拥而至，网络辩论处处是雷，于是我也很好奇，今天的家庭又都是怎么对待孩子们的，孩子们又怎么看待他们的家庭和家庭教育。所以最后留了个随笔，谈一谈他们自己家庭三代人的关系及教育氛围。
我们的语文课一向试图营造的是松弛的谈话环境，也希望他们可以以真实且真诚的眼光打量、思考、理解那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教育，不是草率的批判或空洞的感恩。
从最后的结果看，孩子们的观察和思考都各具特点，很有趣。而透过他们的描述，我也对家庭教育有了不少生动的体会。其实与奥数、新X方、大语文，“穷爸爸富爸爸”以及教育鸡汤相比，家庭教育真正能落到孩子心里的，反倒是那些不经意的相处瞬间和生活中某段无意的只言片语。如果说学校教育是以课堂这个场域营造教育氛围和契机，还能有些许的戏剧性，那么家庭教育真的是演不出也装不来的。
另外，孩子的文章，我也不喜欢索隐式的教法与读法，他们的文章既是来自对生活的观察，也是经过内心折射后的创作，所以与其索引和评价某某家使用了某某方式教育，不如从里面读出孩子们所真正在意的地方，他们看中并努力描画出的细节是什么。我们讲作文，所谓的“真实”并不是照搬现实的每个画面，而是现实在孩子心中筛选重塑后，他们在细节里渴望呈现的那个“真实感”。
我选了三位同学的文章，其中两位小姑娘都很大方地自己读，倒是唯一的少爷扭扭捏捏非得我来代劳。
我读就我读吧，咱们一起听听这三位小朋友是怎么谈论他们各自的一家三代的吧。
我家三代人
@轩溥
我们家，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看了课文上那“别人家的爸爸”我真的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惨了，是那种索然无味，没有惊喜的惨，好像乐趣从来就没有与我的生活擦边。是的，我的父亲和我的爷爷属于那种特别古板严肃的人。
就拿平时的小事来说吧，每当我吃饭的时候，左手空闲了下来，我爸一定会瞬间以超越一切高科技的速度发现，且伴随着毫不留情面的指责。讲一些“吃饭的碗抓不好将来会丢饭碗的”这种你觉得有一点道理但又没什么道理的话，为了不让他老人家操心我通常尽量照做。但是，在我写作业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大声的吼叫般的督促声让我把头抬高我就真的不能忍了。（这也要归功我房间的诡异的布局，我没出生的时候我爸非要把两件屋子的墙打通给我当屋子，大是大，但我感到非常之没有隐私权。）
这讲完了我爸那就说一说我爷爷，他就更让我无奈了，其实原因也不多，甚至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不好都是因为我玩手机导致的，诸如：
“今年考试考的不好，我看就是手机害的！”
“你看看你，整天抱着个手机出都不出去……这个身体以后还了得！”
等等……
平时他老人家本来就唠叨，最近再加上我奶奶生病了他就更急躁易怒了。
（我也不容易）
再回过头来说我爸，他总是出差在外，一天半夜我一个人在家突然饿醒了，就给他发了个微信问他家里有没有零食了，人家直接驳回了我的请求并表示家里那些零食都是我妈最爱吃的，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我爷爷总是一骑绝尘的把我丢在后面，他自己一人飞奔到奶奶的病房，好像生怕我去了会跟他“争宠”一样。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走向窗边散步的身影，我顿悟了：
我们这老张家是铁打的老婆，纸糊的儿孙呵……
2018.9.8随笔
我家三代人
@天真
爷爷今年八十四岁了，身体很好，头脑清楚，这源于爷爷特别会保护自己。爷爷牙不好，为了补充维生素，他会把水果榨成泥，用勺舀着吃；他还爱喝酒、吃肉，但他懂得能吃还得能排的道理。他不论吃了多少酒或肉，都会泡一杯浓浓的绿茶帮助排毒；爷爷似乎生物学得不错，因为他的脚后跟儿一疼就会让儿女去买钙片回来吃，我认为老人能懂得爱惜身体，并知晓爱惜的方法是非常难得的。
爷爷对晚辈非常疼爱。在他腿脚还很灵便时总会给我们做一大桌子菜，炸茄盒、炸藕盒、油菜蘑菇、煎小黄鱼、卷心菜炒肉等，味道别提多好了，我知道爷爷是充分考虑到孩子们的口味才做得这么好吃，每次在爷爷家吃饭我都能吃两大碗。此外，我和爷爷之间还有个固定的习惯，就是在离开时要亲一下爷爷的额头，我小时候个儿不高，爷爷便把我抱到他腿上，亲完还要捏一下我的大拇指笑眯眯地说：好闺女。
爷爷乐观豁达，因为他年轻时不愿跟后妈一起住才去考的大学，为了省钱补习班都找的免费的，却不料一下就考进了清华大学。在大学里的鼓乐队里认识了奶奶，婚后他们陆续有了大伯和爸爸。那时他们家收入不高，好不容易攒了一千块钱，全家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商量是买一台冰箱（那时家家都有了），还是去南方玩儿一趟，讨论结果是四个人都想去南方玩儿，于是这一趟南方之旅成了爷爷家饭桌上常出现的话题，爷爷总津津有味地说当年在杭州得月楼吃的西湖醋鱼怎么怎么美味，关键是，才五块钱一条！
爸爸生活在这样一个宽松、自由、快活的家庭中自然也是幽默和善于自娱自乐的。他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比如他爱刻印章，只不过很不专业，当我问他章上的字是什么体时，他总自诩他的印章风格是岭南派的；他还会练气功，无论是太极还是印度瑜伽通通不在话下，关键是这些爱好都是自学的。
爸爸还好玩电子游戏，只不过他忠于经典，玩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红警游戏，相当于现在的“吃鸡”，我最喜欢在一旁观战了，每当他的苏联军打败了美军和伊拉克军，我都打心眼里佩服他。
他还喜欢弹吉他，也是自学的，据说他当时是用一本《吉他自学三月通》学会的。他最爱弹的是《爱的罗曼史》，他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游动，一只脚还笨拙地配合打拍子，但灵动的音符着实打动人。值得一提的是我家的吉他是古典吉他，弦很硬，但他却弹得有滋有味，常常自我陶醉，一支曲子结束还不忘给自己鼓几下掌。
爷爷在爸爸小时候对他并不十分温柔，听说爷爷的爸爸也是如此，但爷爷和爸爸却是我见过最乐观、积极的两代人，他们深深懂得不能因为自己儿时受过痛苦就给下一代施加压力与痛苦。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自己背负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这一点，难能可贵。
我家三代人
@乐涵
代，世系的辈分，自然要从年长的说起。祖父一家的人都是东北人，在回老家的时候，也免不了与祖父唠嗑，祖父总是与我强调，东北人是顶了不起的，他们闯关东来到东北，历经千辛万苦，不易的。其实我并不大了解东北人的历史，倒是记住了一句“东北人能动拳头解决的事儿，绝对不会去动嘴。”
然而这位把话说得我热血沸腾的爷爷，却也有可爱的一面。老年人一般起床特别早，正好我早上也就是睡不着，正就着当时跳棋比赛，学会了跳棋。正好爷爷也会，打算来个针锋相对，每当我快输的时候，我总将我的棋子多跳那么两步，反正爷爷眼神儿不是特别的好，我便偷着乐了。爷爷喜爱养鸟，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爷爷来到北京。从花鸟鱼虫市场淘了两只金丝雀 : 混体金一色的纯鸟们儿，十分的漂亮。后来，到爷爷回到长春去了，鸟儿便留在我家中，是姥姥帮忙照应的，脾气大的很，有时候我的手伸进去想抚摸它的毛，他变恼了，把我的拇指叨破了，忘恩负义！可惜她们在我八岁时便去世了，一只去世后，另一只也是相继着的。爷爷有时也是一位十分不错的捧场者，在我弹钢琴的时候，无论熟练与否，爷爷均会带头鼓起掌来，但我爸爸会马上阻止爷爷，并批评我的弹奏。
这样看来，我的父亲与爷爷完全不是同一种性格的人。我有的时候会被父亲气的要炸起来，有时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我的父亲不是那种彻彻底底严肃的人，骨子中带着一点点顽劣。有时候我向他抛过去一个我们现代人所玩的“梗”，他接是接不住，但会返回给我许多人生的哲理，我自然是完全屏蔽他的话句，不过有时候在学校听到老师讲到和我冥冥之中听到过相似的话语，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我也常受不住他的一本正经，比如在吃饭的时候和我说减肥的事宜，玩手机的时候让我去学习，扫兴的很，我有时会公开反驳，但会被妈妈和姥姥骂一顿。所以我常做的事情是先写抗议书，将我的观点无限放大，无理胜有理。我的父亲也十分喜爱书法，以自己的一手字而引以为傲。就在我的书上展示他的文化功底，顺便练字，我有些恼羞成怒。我想父女之间还是有代沟，还是觉着爷爷和我比较有共同语言。
三代人的经历不同，想法行为自然不同，但不变的是一家人的那颗心，一家人携手走过的最美好的岁月，铭记于我的心中。
孩子文章读完了，再补两句牢骚话，今天看到旧书群里有位书友义愤填膺地要把“教师全突突了，让人类直接脑机接口，数据传输，就省心了”，一开始感到愤怒，以我的性格定要扯住长篇理论才罢休，但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网上发泄情绪的话又怎么好当真呢？然而心里毕竟是有些落寞的。职业病，还是想给他说到的那位买灯笼的朋友提个醒，家长的处事方式，孩子都会看在眼里，这个作业如何完成，以何种心态完成更妥当，还请三思。我不清楚他的具体语境，但通常情况下老师布置的作业，只要孩子按要求用心完成，就都会各具特点，没有听说达到顶尖水平才肯罢休的，很多时候真的是家长把问题想复杂了。冒昧建议，仅供参考。
不多说了，下次有机会以行里人的角度，专门谈谈我们的语文教育。
感谢关注“早茶夜读”公众号，我是凤梨，我们下期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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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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