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乐之:老驴识途
老驴识途
山东德州 安之乐之
这天天刚一擦黑,青旺老人把祖传的铜烟锅点上,叭哒叭哒不做声地吸着,明灭的星火映着铜烟锅一闪一闪,他紧锁的眉头在这明灭的星点里更加凝重。他每到做重要决定时总是这样。家里老少七口人,他同老伴跟着唯一的儿子、儿媳一块生活,下边还有三个孙子和孙女,靠天吃饭,也仅仅是解决吃饭问题。儿子顺田老实厚道,整天像个没嘴的葫芦,两眼只知道盯着田地的活。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不多盘算。
经过慎重思考,他有一个重大决定要告诉家人。见儿媳收掇完吃饭的家伙什儿,他把儿子、儿媳招呼到跟前,大家坐在炕边等着他发话。老人清了两下嗓子说,我盘算了一下,孩子们都大了,再过几年我也成了光吃饭的累赘了。儿媳香草赶紧接话,爹,可不能这么说,这一大家子指望着您老呢,可不能说是累赘的话。青旺老人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孝顺,光有心,没积攒也作难,我是想趁我身子骨还硬朗,得想办法多挣点钱。我打听了,东乡里的钱老大和同村的庄乡置办了驴车,给砖瓦厂和石灰厂拉货,有时也拉粮食,不少挣钱,前一阵,他的庄乡把腿摔折了,钱老大愿意和咱作伴拉货,他从中牵线,咱把他庄乡的驴买下来,咱家有拉车子,这活就得了。
顺田闷声闷气地问:“爹,买头驴可不是小钱,咱家那有那么多钱呀”。
青旺老人说:“你娘同意把陪嫁的一对银镯子典当掉,平时省着点吃,再卖点粮食,钱老大再借给咱点”。
香草的眼圈红了“娘,这怎么行啊!”。
青旺老人说:“等挣够了钱,再给你娘买一对不就行啦。我想就这两天把事说妥了,差不多半年,就能回本”。
顺田一听也急了“爹,要去也是我去”。
青旺老人说:“这不同在家种地,你这实心眼,闷葫芦,我怕让人骗了,还是我去吧,你忙活地里和林子”。
驴买回了,是一头大黑驴,身高足有1.3米,白肚皮儿,白鼻子,白眼圈儿,灰蹄子小而坚实,体质健壮。特别是脖子上系着的铜铃铛,青旺老人很是喜欢,为了这个铜铃铛,当时多花了二斤粮食钱。运输货物很是辛苦,早晨天不亮老人起床套好车,简单吃点饭,带上干粮一走就是一天,晚上八九点才回。老人十分爱惜这头驴,下雨天,他宁肯自己淋着,将塑料布给驴盖上,大冷天,他宁肯自己冻着,把棉被子盖在驴身上,遇到上坡路,他不像其他的赶车人,使命甩鞭子,而是总要下车来,助大黑驴一臂之力,黑驴也像懂人性似的,这时瞪着眼,前蹄用力刨着地,低垂着头死命拉车。每天晚上半宿,老人都要起来一次,给黑驴再添上一把黑豆和草料,用手轻轻拍拍它的头,黑驴也回应他一个满意的响鼻儿。
一年、两年,青旺老人同大黑驴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们合作的很默契。这年冬天,立冬的脚步刚跨过北方的门槛,朔风严寒便不断袭来,整个旷野光秃秃,灰濛濛,滴水成冰。动物储备了足够的食物进入了冬眠,只是日子可不允许人们享清闲。青旺老人的老寒腿疼的越来越厉害,他不敢给家人说,也不听儿子和老伴的劝,老房子已经翻修过了,再干上一个冬天,就能一气儿盖上五间用石头做地基的瓦房了。这天他专门穿上老伴做的狗皮大衣,戴上老辈子留下的貂皮帽子,毡靴子里又垫上了一层厚鞋垫出发了。
黄昏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到了晚上快十点了,还不见青旺老人回来。儿子顺田不住地安慰娘说,爹可能看这天气不好,住到半路的店里了,不打紧的,他的心情却和北风一样。等到十一多,不见老人回来,一家人先睡下。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了,顺田在迷糊中,似乎听到一阵铃铛响声,开始以为是做梦,铃铛声却不绝于耳,“叮铛,叮铛,叮铛”,顺田一个激灵,好像是自家黑驴的铃铛声,他飞身披衣下炕出门。门外,黑驴一身雪白,站在院外,车上棉被底下的青旺老人已不醒人事。
等到青旺老人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老人没有大碍,只是双脚冻坏了。他回忆说,那天老钱家里有事没有同行,他在路上遭遇了大雪,风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他们根本走不动路,想在路边找个地儿休息一下,天寒地冻的不见一个店,他长这么大年数,还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他迷了路,不知不觉冻昏过去了。幸亏老驴认识回家的路,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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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安之乐之),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银河悦读中文网“法律人文学部落”成员,“法律人诗社”成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所撰写的文章散见于《民主与法制》、《检察日报》、《大众法制》、《联合日报》、《山东法制报》、《山东工人报》、《人民权利报》等纸媒刊载,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