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自行车在上个世纪是风光无限的。解放以后直至八十年代初期,都是我国城乡居民出行的一种交通工具。特别是在农村,谁家要是有一部自行车那将是很风光的事。曾经是作为农村姑娘向男方提出的出嫁“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之一的自行车,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就像现在的小轿车。那时候,在我们老家最出名、最抢手、又最难买得到的自行车,是飞鸽、凤凰、永久等几个品牌,这几个品牌的自行车,不但价格较贵,而且很难买得到。由于量少,需求的人太多,许多人买这几个品牌的自行车都要托人找关系才买得到,如果没有关系,你就是有钱,也只能是“望车兴叹”,谁家拥有这些品牌的自行车,就像如今谁家拥有奔驰、宝马、奥迪等名牌小轿车似的。于是,在当地就流传一句俗话叫做:“屁股下面是飞鸽,全身上下都快乐,屁股下面是凤凰,一家老小都风光,屁股下面是永久,走南闯北真风流。”虽然自行车有易丢的缺点,但是平心而论,自行车在那个年代曾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人们用它省脚力,用它驮东西,用它带人。所以,上个世纪的很长一个时期,人们一直把中国叫做自行车的王国。
随着社会的变迁,不得不承认,自行车像上个世纪一样再融进这个时代,愈发困难了。然而我对自行车,却有着恋恋不忘的情怀。
曾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工作单位,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每次下班或者是外出,都要搭同事们的自行车,起初,坐在同事们的自行车上有一种十分愉快的感觉,久而久之,觉得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给别人增加了太多的麻烦,自己办事也不方便。于是自己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说行动就行动,自己没有自行车怎么办?买新自行车,自己刚参加工作,囊中羞涩无力购买。一位同事得知我想学骑自行车以后,主动将自己的一辆旧自行车借给我,并当起了我的自行车教练,让我十分感动。经过几次的练习,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工作半年之后,一位在商业局工作的朋友,帮我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就这辆自行车,让我兴奋了好几天。从此,我上下班或者是下乡外出,再不要麻烦同事们了。
有自行车的日子真好!那时候的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活力,不管是上下班还是外出下乡,如果是平路车子会越骑越快,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麻烦。有时候下乡时,一些路段坡度较大,骑自行车会有些吃力,可是每次总是用力的蹬着,尽管每次上了坡后总是汗流浃背的,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而每次我也很喜欢下坡顺风顺势的感觉,很享受下坡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风,那时的自己20出头,正当年轻,感觉什么都不怕。有一次在下班时,由于避让行人摔了一跤,受了点皮外伤,可是自己马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看看我的自行车,确定我和它都没有大碍的情况下,我就又跨上它,继续前行,那时候的自己,也害羞,毕竟在大街上,在众多行人中,摔了一大跤,可是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坚强。当车子顺着坡往下的时候,那种轻松明媚的感觉,溢于言表,就算是自己心中有烦恼事,可此时自己的心情却仍旧晴空万里,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我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在我的心目中,不仅是一种交通工具,而且还是一种精神力量。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有一次,单位领导派我与另一位同事小王一起去调查一起经济案件,案件的有关人员所在地离县城较远又偏僻,有三十多公里,路不好走,除了二十公里的路段可以通车外,还有十多公里路段不能通车,而且还是弯弯曲曲、起伏不定的“羊肠小道”。那时候,单位基本上没有公车,仅有的一辆旧吉普车,也是给几个领导去地区行署或者省城开会之用,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年轻人。我与小王也从没想到过用公车去办案,也没有什么交通补贴,都是用自己的自行车办案。我们一大早就起床,匆匆忙忙吃完早餐,朝着案件涉案人所在地出发,根据线人先天通报,说涉案人员在家里,那时候通讯设备落后,没有手机,连固定电话也是摇把子机通过人工接转,我们不能打电话去核实涉案人是否真的在家里,否则,涉案人员一听到说我们要找他的话,他会躲避起来,给我们的调查取证工作带来很大的难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涉案人的居住地,一个小山村。经过询问一村民,我们找到了涉案人的家,可是,涉案人不在家,问他家里人,他家里人都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他家里人也不会告诉我们。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心里早有准备。我与小王商量了一下,认为涉案人应该不会走远,可能就躲在附近,得知我们离开后,他应该会回家。我们决定采取“守株待兔”的办法,先假装回城,到离这个村子不远的地方休息一下,待傍晚时分,再杀一个回马枪,准能找到涉案人。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傍晚时,我们再次走到涉案人的家里时,涉案人正在家里吃晚饭,涉案人见到我们时,先是大吃一惊,后来却有点感动,对我们这种锲而不舍的工作作风还比较佩服。我们同涉案人讲明了政策,并只要他能如实讲清楚自己的涉案情况,就有可能争取到宽大处理,因他不是主犯,涉案人不知是被我们的办案态度,还是法律政策所感化,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我们,我们为此作了一个十分详细的笔录,要涉案人看了一遍笔录,无误后签名,并写上“此笔录与我所说的一致”,打手指印,我们的调查取证的任务就基本上完成了。此时,天已经深黑了,我们骑着自行车返回县城,当我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借着手电筒那一微弱的灯光,行走在那“羊肠小道”小道时,心里还有一丝“成就感”,骑着骑着,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虽然我们都准备了雨衣,但还是抵挡不了雨水的侵蚀。突然间,“咣当”的一声,我连车带人,一同栽倒在水田里,此时,我第一反应的是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那个包,因为包里装着耗费一天时间的涉案人的笔录,还好,由于笔录是由一个塑料袋包裹好的,所以没有被水浸湿,小王见我栽倒在水田里,赶紧回过头来,帮忙拉我上来,我在小王的帮助下,将自行车推上岸。
上岸后发现,除了衣服湿了并沾上了许多泥巴外,左脚也刮破了,鲜血直流。此时雨越下越大,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条本用来擦汗洗脸的毛巾,绑扎在伤口处,将未受影响的笔录材料交给小王,以命令式的口气,要他快点回去,否则,下雨时间长,笔录材料就难免会被雨水浸湿。小王说:“组长,那你受了伤,我们一起走吧!”我说:“不行,笔录材料一旦浸湿,那我们前功尽弃还不说,最怕就是涉案人翻供,那性质就十分严重了。我自己慢慢走,慢慢骑。”小王见我这么样认真、严肃地跟他说,他只能照办,带着笔录材料先回了,我将自行车慢慢推着走,当推走出“羊肠小道”上公路后,我便慢慢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回到了县城的家中,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一点了。事后,得到了领导的表扬和同事们的好评,这当然不是我我所追求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经过几年的与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结伴同行,我似乎感觉到:一些什么问题在自己的意志下已经不是什么问题,那时候的自己想怎么做,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总是很明确自己的方向,心里有着很多的梦想。那些日子,不管是刮风下雨,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风越大,我的头抬得越高,雨越大,我的脚步迈得越坚定。由于工作的调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调到珠三角某市工作,搬家时,对带不带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过来,心里很纠结,带过来吧!东西太多,搬家车装不下,不带过来吧,自己又多了一份牵挂,因为这辆自行车“跟”了我七、八年,我把“他”当成了一个很好的朋友,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送给了我一位好朋友也是好同事。骑自行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自己再也没有骑过单车,也再也没有那种顺风顺势的感觉,曾经明媚的感觉,现在不知躲在何处哀怨。开着私家车上下班已经有了十多年,现在看见一些人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自己似乎还有一种冲动,想放弃私家车,骑自行车上下班,但现在与当年的情况大不相同了,自己的居住地到工作单位有二十多公里路程,如果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话,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太长。于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岁月的流逝,似乎会消除我当年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与我相伴的痕迹,但褪去不了我对“他”的思念。尽管我们已经分开了近三十年。我在记忆的脑海里努力地去寻找将带给我惬意的永久牌自行车,“他”伴随我走遍了安仁县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神情自如地游,又神情紧张的走。去过许多熟悉或者陌生的地方。有时候,我会沉浸在浓浓的惬意当中,且行且看,且看且行。更多的是“他”把我这个跋涉者的剪影,投影在路上。让我这个骑行者的梦想,付诸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