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婧║静听二泉（散文）
静听二泉，我一次次潸然泪下，感慨万千。我从来没有遇到哪一曲音乐，这样地震撼心灵，牵动思绪，冲击灵魂！
再听二泉，我禁不住在纷繁的网页上一次次去寻找阿炳的足迹，去品读关于阿炳的一切。阿炳，出生即是悲凉的。父亲华清和是精通多种乐器的道士，长期演奏道家音乐，有无锡“铁手琵琶”之称，可是，面对无情而森严的清规，即使悉心亲授阿炳音乐技艺，面对亲生儿子也只能一直以师徒相称。而阿炳的母亲，一位死去丈夫靠做女佣为生的贫苦女子，则因为阿炳的出生，遭到家族的逼迫，于阿炳四岁时就离开人世。阿炳，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音乐天赋，可二十六岁时父亲去世，三十五岁时双目失明，在那战乱的年月，黑暗的旧社会，连道士也做不了，只能身背胡琴与琵琶，在一个远亲小女孩搀扶下终日行走于无锡的大街小巷，卖艺为生。后来，同样命运凄惨的妻子取代了小女孩，或用竹棍拉着他，或在他拉琴时把手搭在他肩上牵引着他，艰难度日。在阿炳年已五旬时还因为在街头演了颇受当地群众喜爱的说唱新闻《金圆券害煞老百姓》，被当地政府以破坏国库金融政策和戒毒为名，关押了两个月。出来后，阿炳已灰心丧气，不再卖艺，技艺一度荒弃。阿炳的身世，不只是悲凉凄惨，更让人深感不平与痛惜！
又听二泉，那是现代艺术家演奏者们种种不同的演绎。人们用各自不同的情怀与感悟，一次次诠释着阿炳的二泉，也有感动，也有让人荡气回肠的情愫，甚至还有受过良好教育的积淀和现代精致的录音制作带来的那种华美，可是阿炳，我一次次听您在1950年，用当时几位音乐教授带来的罕见的钢丝录音机录下的您拖着病体演奏的甚至还带着一些杂音的珍贵原声，您的二泉对命运的歌哭悲苦，咏叹悲怨，天籁之音般的浑然天成，那种撼人心魄，断肠之感，却是无人能比的绝世之作！
我被深深折服，也被您的乐曲很遥远却又似乎很近的无锡二泉。江南的寒冬白雪飘飞，寒风刺骨，您二泉的琴声在小巷的雪地里悲切哀凉地响起；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时，您迎着初春寒风，身穿摞满补丁的衣服，用胡琴奏出了传世之作《寒春风曲》，有无尽凄苦，却也有对生活的顽强与向往；抗战胜利时，您一曲《听松》，借岳飞忠于祖国的气概表达了国家战争胜利的喜悦，曲子的豪迈气魄，婉转悠扬，让人听到淋漓尽致的青松气节，听到只有天才的琴弦上才能流淌出的无限情怀！
阿炳啊，在那苦难的岁月，或许只有那家乡惠山曾伴您成长的满山青松，那您于黄昏后明月下聆听了无数次的二泉，那江南早春冰冷的寒风，陪伴着您，倾听着您，也无比真切地抚慰与寄托着大师的心灵。那饱含沦落的感伤和沉重伤痛却又美丽纯朴幽雅的琴声，沁入您曾艰辛踏过的每一块青石板，沁入水乡小城长年缓缓流过的清清小河，伴着您辛酸的泪湿青衫，伴着您一次次步履艰难地走过家乡的小桥！在无数个凄凉的黄昏月落又到日出天明，在青丝变白发的漫长岁月里二泉边的声声轻叹里，阿炳，那用全部生命谱写而成的音乐呀，一直与您相依相伴！
也许正是这一切的磨难与厚重，凝结成了你的乐曲。新社会来了，在您要耗尽生命的最后三个月，因为几个偶然的时机，你的曲子终于被录下，当时为您录音的艺术家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竟成了中国音乐史上重重的一笔！作品一经电台播出，一制成碟片推出，立刻轰动全国！而其实当时您的技艺早已过了40年代初的巅峰时期，而且已荒疏几年。在之后无锡一次牙医协会成立大会的文艺演出上，你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坐着为人民演出。那时您已久病，去演出都是走了很长时间。当别人提醒您注意身体时，您却说：“为家乡父老表演，拉死也心甘！”阿炳啊，这就是您，并不为很多人知道的您。您曾在旧社会，因为创演深受家乡人们喜爱的《汉奸的下场》等说唱新闻，被毒打过，被关押过……甚至被摧残得技艺一度荒废！熟悉您的人知道，您虽多年卖艺，衣衫褴褛如同乞丐，却从未做过真正的乞丐。您只是站着卖艺，从不乞求，也从不道谢，甚至遇到知音，即使别人不给钱您也会高兴地拉曲……您有着一位音乐家应该有的真正的谦卑，这真是青松的气节，大师的情怀！然而，在您能演奏的七百多首乐曲中，包括自己创作的两百多首，只被抢录下三首二胡曲，三首琵琶曲，甚至您最拿手的那曲《梅花三弄》，也因录音机钢丝不够而被抹去。本来相约第二年春天再去录，您，一代大师，却于当年冬天吐血身亡，永远地离我们而去！华彦钧，是您的名字。这个沉重而特别的名字却永远地、响亮地留在了我们的心中！
1978年，日本世界级首席指挥家小泽征尔在中国听完《二泉映月》后，双膝跪地，泪流满面，慨叹：“这样的曲子应该跪着听！”从此，阿炳呀，您的二泉飞度大洋，走向了世界，甚至成为许多外国知名乐团最喜爱演奏的中国乐曲，成为世界经典！中华的音乐，伴着您的名字，响彻世界！阿炳，您只要再活着，哪怕几年，您的音乐，将成为我们巨大的财富，而您，又将受到怎样的尊敬、珍惜与景仰、爱戴！那不是这个浮躁的社会什么“至尊天王、排行榜首”能得到的荣耀，更不是当今那些为出名甚至连尊严都可舍弃和践踏自己的艺人们能得到的污浊名利。阿炳啊，那是真正的大师，是能让连我这样其实并不懂音乐却都能爱上您的音乐、痴醉于您的音乐的大师，是能让世界上千千万万人们从心灵与灵魂里品读与欣赏、爱着的大师，才能得到的拥戴与爱惜！您的许多自己创作的动人而罕见的作品并没被留下，这种缺憾不但不美，更是对这污浊而不平的世界的一种嘲讽，一种痛击。这，是永远的一种沉痛，一种悲哀，一份遗憾与痛惜。
阿炳，今夜，明月依旧，我又一次静听您的二泉，又一次无眠而泪湿枕畔。静听二泉，看到的不只是二泉，听到的不只是哀叹，读到的不只是阿炳……阿炳，我没有悦耳的歌喉，也没有动人的琴弦，可我却很想用拙劣却字字肺腑的文字，向您倾诉二泉，倾诉您的二泉带给我的种种感怀与慨叹。
阿炳，静听二泉，听泉，望月，读您，读二泉。
图文无关，文章配图来源：日本免费图库 Photock
作者简介
马文婧，昆明安宁人，安宁市骨干教师，从16岁第一次在《昆明日报教育周刊》发表作品至今，已在《云南日报》、《昆明日报》、《春城晚报》、几个网络平台、安宁各级报刊杂志上发表过近80余篇拙作，有作品被央视电视诗歌散文选播，《中外华语作家》签约作家，昆明作协会员。追求作家冯骥才所说：“散文，不使劲，不刻意，不矫情，不营造”；还追求散文家钱谷融所说：“一个真诚、纯洁爽朗又充满爱心的人，作品带给这个世界的就是令人神爽的清新之气。文章中有作者的真性情，那么诚挚，那么情真意切，读者自然不能不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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