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瓶植物
陈美霞 文
我一直不太爱养花。小时候做庄稼活多了,拔草,割麦,那时候劳累和肮脏,以及父母亲朋的唠叨,总觉得农民是低人一等的,成年后,就不爱伺候植物了。
我所喜欢的家,不过是窗明几净,铺盖整洁,不过是有绢花塑料花装饰的房间。后来,走过的地方多了,见的美好的植物多了,就忽然喜欢起花花叶叶了。
一盆花开得很美。不管什么颜色,被绿叶烘托出来,便有了生机。所以被大家喜欢。可是真正喜欢花的人,是爱叶子、爱枝干、爱果实甚至爱根的人。就好像真正美好的装扮是整体的气质而非仅有一对美丽的眼睛一样。
这两盆植物是卖花的亲戚遗弃不要的。他的花店每个月总要淘汰一批花。他把它们放在老家的园子里,和陆地生长的牡丹花在一起,风吹日晒。
我看见它们,是已被人解救到窗台上之后的,一大排蔫兮兮的花,再次浇了水,玻璃窗挡住了阳光的烈,有灰尘慢慢飞。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有一声叹息。无声地穿到耳膜。我仔细看着这些植物,名字叫多肉,每一个叶片原本像耳垂一样肥厚,也许日晒或者缺水,有了一圈黑黑的干甲,表皮皱皱巴巴,也失去了光泽,原先像霜一样的润泽的白粉已经发黑了,这些叶片围成的莲花形就有些破旧,像遗弃的衣服上的装饰。直立的茎,本是圆润肥硕的,此时居然又断断续续地干瘪成黑色。唉,可怜的花,像沦为流浪狗的宠物,不经风寒的弱女子啊。
我拣三盆比较喜欢的带回来。像从孤儿院带回了一个幼儿。不几日,居然茁壮成长了。
九月份开学,我把它们装在塑料袋子里面。白色透明袋子里,它们小花瓶细白瓷的光辉,上面还有写意的川草,梅花,透出来。有一两枝从袋子口探头探脑出来 随着我的步子颤颤悠悠。同事们看见就开始惊呼,有人立刻抢走了一瓶。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肉肉,我的肉肉。”对方大笑。
我的桌子上没有阳光,没办法,我把它们放在窗台上,离我有点远。有几天一忙,我居然忘记浇水。后来一看,又发现它们蔫巴了。
恰好临窗的同事被调到别的年级,我赶紧换到窗台边,把它们放在我的书桌前。
从此后,它们俩每天喝着我的豆浆,水果茶,橘子水蹭蹭蹭地往上长。同事们过来都爱惜地揪掉里面的干叶。有一株杂草居然也长了起来。养料不缺,我就没有拔掉它,算是爱屋及乌了。
放假了,它们又颤颤巍巍地挤在塑料袋里回到家里,我想,该给它们换花盆了。我剪去一段长长的繁枝,量了一下长度,有半尺,好像是光阴也可以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