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特约作家喻加强专栏 (3)||永远的爱(微小说)
主编:非 鱼
二侄女几天前就在电话里说:“六爸,我到你家去,要吃斗鸡公的哈。”
这是我知道的。
我在DH镇上开了一间小小的超市,在场头十字路口,人气还算马马虎虎。每到夏季,斗鸡公上市的时候,我家超市外阶沿上,收购斗鸡公的,手里拿着斗鸡公货卖的,熙来攘往,有说有笑,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二侄女经常说:“就喜欢吃斗鸡公,这一辈子,我都吃不够。”
吃不够斗鸡公的人多着呢。一来贵,很多时候,是肉价的十倍不止。二来呢,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那东西,金贵不说,不走很远的路去买,在普通的小莱市场,是很难觅见踪迹的。
就说我吧,我也好这一口。
小时候家里穷,要吃上一回肉,要等到猴年马月。
家里有只生蛋的鸡,那是我家里的鸡屁股银行。
母鸡生了蛋,我便满怀惊喜地拣来,捧在手里,热乎乎的。
祖母说:“六儿哪,拿蛋熨一下眼睛,眼睛就透亮。等会儿鸡蛋冷了,你就放在竹蓝子里,等鸡蛋存够了数,好拿去卖。”
我家母鸡下的热鸡蛋,先要用来熨我的眼睛,这是祖母发明的专利,归我拥有。至于吃嘛,一般情况下,是万万不能的。
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我生日那天,天还没亮,祖母就会悄无声息地放一只热乎乎的熟鸡蛋在我的枕头旁边,还会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六儿哪,今天你生,吃块鸡蛋,你新的一岁,一滚就过去了。”
祖母的那一副倦倦的心,现在每每想起,我都会心头一热。
后来我念书了,念初中高中了,上大学了,参加工作了,我眼睛的视力,越来越坏,眼镜的度数,越来越高。
就常听祖母说:“自小就拿热鸡蛋给你熨眼睛,你的眼睛怎么还是不清澈呢?”
祖母只要见我摘下眼镜擦拭,便会这样自言自语。
也有平时给我吃鸡蛋的时候,比如我大病初愈之后,又比如我莫名的哭闹之后。
我排行占六,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在家里,是受到很多优待的。
就说吃鸡蛋吧,在家里,也只有我才能够偶尔吃到。我下面还有两个侄女,比我小几岁,却都没有我那时的口福。
记得是念初中时候,我饥肠膔膔,背着书包,一颠一颠回到家。
祖母急急从灶房出来,不说话,拉住我的手,就径直朝灶房走。
祖母从灶台上端起一只冒着热气的粗碗放在桌上,我分明嗅到了碗里无法回避的氤氲。
祖母转身抽来筷子,对我说:“快吃,趁热,等会儿凉了。”
我也没多说话,碗里的东西,竟没能品出是啥,便连汤带水,全进了我的肚里。
但那味道,绝对是山珍海味。吃完了很久,我都还在吞口水。
我很高兴地从灶房出来,突然看见二侄女正背靠着墙壁,在朝灶房处张望。
我像做了贼似的,从二侄女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碗斗鸡公蛋汤。祖母一狠心,一口气敲了三个鸡蛋!
就是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碗斗鸡公鸡蛋汤,我仍然还会直吞口水。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的祖母、父亲母亲,皆已先后故去。我每每念起他们的时候,那碗斗鸡公鸡蛋汤,便会很分明地热气腾腾地摆放在我的面前,令我潸然泪下。
我计算好二侄女要来的日子,为即将到来的斗鸡公大餐做着精心的准备。
二侄女如期而至。
我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斗鸡公抱到桌上。桌上顿时香气缭绕,令人垂涎欲滴。几个小把戏已经急不可耐,你一筷我一筷,吃得津津有味。
一家人坐定,倒酒的倒酒,倒饮料的倒饮料,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二侄女小心拈起一片,看了又看,然后放进嘴里,细品慢嚼。
二侄女放下筷子,沉吟一声,然后说道:“六爸,你小时候吃的那碗斗鸡公汤,晓得斗鸡公是从哪里来的不?”
是呀,那斗鸡公,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么多年来,祖母从来没有给我讲起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我一时无法回答。
二侄女一脸平静地说:“但我知道。”
我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二侄女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吃完后从灶房出来,撞见了靠在墙壁上的她。我一直以为那是偶然,其实前前后后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竟能如此隐忍!
但那时的场景,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却是那样铭心刻骨!
我沉吟片刻,站起身来。
我端起酒杯,对着在座的所有人大声说:“来!为我们永远所爱的人,干杯!”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喻加强,男,师大中文系毕业,文学学士。仁寿作协会员。从教三十余载。现在四川省仁寿县鳌峰中学任教,语文教师。有小说、诗歌、评论等二百余篇(首)见诸全国各大纸刊或平台。2021年获全国诗歌大奖赛一等奖二等奖各一次。四首诗入选两种诗文集。县内诗赛获奖频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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