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鹰:“芯子”的记忆(配图)
“芯子”的记忆(配图)
图/文 张鹰
百节年为首。在中华民族绚丽多彩的众多节日中,最普及、最隆重、最有民族特色、最有广泛影响的节日莫过于春节这个传统的大节了。如何庆贺这个节日,在千百年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一些较为固定的风俗习惯。如流行关中境内的“背芯子”,就是耍社火中的一个重头戏。芯子主体一般有三个至五个,分别由5岁左右的小孩扮演,取材于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历史人物,靠底座中伸出的那根芯子(最早为竹竿,现为钢管)支撑,孩子在芯子上表演。因最早为成年人背着芯子巡游,故称为背芯子。
我从小在关中农村长大。五十年代的乡下,文化生活单调而贫乏。父辈们一年四季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根本无暇顾及娱乐。唯独到了过年时,才有了自娱自乐的时间和氛围。
正月十五,以乡为单位,选一块较大的打谷场,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扶老携幼,竞相前来观看。锣鼓声中踩高跷的,耍狮子的,跑旱船的,扭秧歌的,大头娃娃穿梭在秧歌队伍之中,边扭边做出滑稽的动作,逗得人们哈哈大笑。然而,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出彩的,莫过于独具关中特色的“芯子”。只见几个穿着古典戏装的儿童,被大人固定在竹竿上,其身后的长竿末梢上,再固定着另一个儿童,长竹竿竖在空中,足有二层楼房那么高。下面是一个方桌底架,竿子就捆绑在桌子的腿上,由四个壮年男子用肩膀抬着,旁边还紧随一个壮汉,举着一个顶端做成三脚架的长竿,以备“芯子”上的儿童休息用,“芯子”跟在秧歌队伍的后边,向着打谷场方向行进。
“芯子”,是各个村子轮番上阵的拿手戏。“芯子”上的儿童,一般提前一周就选好了,条件是五岁以下,乖巧听话,眉目清秀。谁家的孩子如被选上,不仅家长脸上光彩,亲戚朋友也引以自豪,孩子还能得到一元钱的补贴。
五十年代初,刚满四岁的我有幸入选“芯子”戏童。正月十五那天早晨,正在院子放炮的我被母亲叫到屋内,简单地吃点油炸麻叶和花馍,因为上“芯子”有“约法三章”:不准吃稀饭之类的流食,以防表演过程中撒尿,欲下“芯子”非常麻烦。吃罢上午饭,母亲领着我来到村长家里,一个和我同岁的女孩,还有一个比我小的男孩已先我到达。不一会,来了三个行家的中年人,熟练地给我穿上武将的铠甲戏装,我身后的男伙伴被打扮成“小武松”:头上的武士帽前还别着一个绒球。再看与我同龄的女孩,身穿穆桂英的戏装,身后还插着四面小旗,头戴凤冠装饰,煞是英俊威武。打扮好后,我们被领着走到村长家,门外墙上靠着一个梯子,男小伙伴先被抱上梯子,大人将他的腰部和腿用帆布和竹竿捆绑在一起,再把我也抱上梯子,把竹竿固定在我的背部。这时,我才发现我背后的竹竿上,已事先用铁丝固定好一个四方木架子,架子的另一端,是用来固定小伙伴身后竹竿的。这样,我俩就分别被固定在两根竹竿上了,我背后的竹竿再被固定在方桌腿上,那个“穆桂英”则被固定在另一个竹竿和方桌上(桌面上摆放着石块配重用,桌子四周用红绸围着)。一切准备完毕,待村里的秧歌队扭着舞步走过来时,我们被抬着跟在秧歌队伍后面向前行进。
村里的大街小巷,村外的田间地头站满了围观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芯子”上的戏童,有指手画脚的,有交头接耳的,我们成了“社火”表演队里的小明星。到了打谷场上,我们则被停放在一旁成了观众。待秧歌、旱船、武术表演完毕,我们才得以“解放”,被一一松绑放下。这时,我看见我背后杆子上面小伙伴冻得红扑扑的脸上,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相。母亲拉过我冻得冰凉的小手,心疼地放到她的胳肢窝里,边暖边抱怨:“以后说啥也不让我娃再上‘芯子’了!”
时光荏苒,转眼60年过去了,当年表演芯子的我,已步入中老年行列。而现在的芯子,也在不断地推陈出新:先是将旱船的道具搬上了芯子,增添了看点;接着,芯子的表演融入杂技——小演员可随轴360度转动;车载替代了过去的人背人抬。可以断言,即就是再过若干年,芯子仍是年味中最浓的缔造者。因为这一独特的民俗,已融入老陕的血液中,成为难以割舍的精神家园。每逢过年,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闹“社火”——这个民间艺术奇葩。那关中“芯子”的竹竿上,凝聚着我的趣味童年,有自豪,有亲情,更有着浓浓的乡土情怀。
注:社火——芯子,2017年摄于长安区冯村。
(作者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未央区文联副主席、未央区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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