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午：秦直道
秦直道
李顺午
清晨，和朋友一起在黄陵县城北的桥山之巅，拜谒华夏始祖黄帝陵庙之后，便驱车去游心仪已久的秦代修筑的“高速路”——秦直道。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西行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位于陕甘交界的子午岭下。这里苍松挺拔，古柏幽森，花草滴翠，层林尽染，巍峨峻秀的子午岭主峰耸入云端。沿着云雾缭绕的小路步行上山，一条宽阔漫远、气势磅礴的古道便展现在面前。这就是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命大将蒙恬率领30万大军，为他北巡而筑的车马驰道(也称直道)。
早在2000多年前，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在《史记·蒙恬列传》里写道：“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多年前，文物考古工作早已证明，秦直道南起古都咸阳，向北穿越14个县，直通内蒙古包头市，全长700多公里。秦直道保存比较完好的要数黄陵、富县境内的100公里。
脚下的这条秦直道，虽说历经2000多年的风霜雪雨侵蚀和历代战乱的人马践踏，仍不失昔日气派。极目远望，龙飞蛇舞地盘旋在山岭上的秦直道，犹如一条银色项链，装扮着亭亭玉立的子午秀岭。眼前这一段秦直道沿山脊线前行，遇谷即填，遇岭削平，气势如高屋建瓴般浑然天成。秦直道一般宽20米，最宽处可并行l0辆载重汽车。由于路基异常坚实，几乎看不到生长的树木。一些生命力极强的杂草破土而出，幼嫩的叶片上挂着晶莹透亮的露珠，显得水灵灵的，显出勃勃生机。
秦直道两侧山坡上的落叶松长得十分茂密，阳光从树稍上泻下来，像从细密的篦齿里透过，一束束光亮斜斜地照下来，松叶上立刻迸出亮亮的斑痕。此时此刻的秦直道寂静极了，没有风声，没有鸟鸣，没有城市的喧嚣嘈杂。难得的寂静，让人思维活跃浮想联翩。
在那远去的岁月，这里有大将军蒙恬率领兵士，修筑直道所付出的艰辛劳作，所建立起赫赫的不朽功业；这里有旌旗蔽日，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战火弥漫的惨烈景象；这里有夏王赫连南下长安饮马渭水踏下的蹄印、汉武帝刘彻亲率大军北巡一路挥洒的雄风、司马太史沿途踏访留下步履维艰的足迹。在这里，还有直道沿途黎民百姓遭遇的暴政蹂躏和苛捐重负。壮丽和不朽的辉煌已经远去，留给后来人的只是历史典故与千秋评说。
沿秦直道北行到八卦寺附近，山坡上残留着未经细细加工的小石碑。碑文被风雨剥蚀得模糊不清，只有埋入土下部分还可辨出“刑之墓”等字样。传说，这里是当年修秦直道时，对一些企图逃跑的士兵处斩的地方。直道修成后，对行军中违犯军纪的士兵多在此地处以极刑，葬后便从山坡上拣一条石，刻上其姓名和所犯罪行，以儆效尤。当地人把这儿叫“杀人庄”或“杀兵庄”。
涉过潺潺流水的葫芦河，从五里铺上山，便来到当地百姓称为车马梁的地方。从这里向北眺望，秦直道的垭口、道堑清晰可见。这一段直道为半挖半填．线形顺直，弯度颇大，其设计理念大气宏阔，其匠心可见一斑。这浩大繁复的筑路工程，记述了大将军蒙恬率领秦军一面抵御匈奴入侵，一面修筑这前无古人道路的历史功绩，也凝聚了中华民族的艰辛与智慧。
放眼秦直道，不由得使人想起唐代大诗人李白：“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千古名句。在这条极不寻常的古道上，演绎过许许多多感人故事，有的轰轰烈烈，有的凄楚哀婉，有的惊心动魄，有的耐人寻味……从秦直道筹划开始记载的历史名人和重大事件数不胜数。
一代霸主秦始皇是直道的首创者。尽管秦始皇在世时并未实现从直道北巡九原的愿望，但在他东巡途中驾崩之后，载着祖龙遗体密不发丧的灵车，就是取道九原，由直道回归帝京咸阳的。
文化的力量十分神奇。史圣司马迁，曾从咸阳出发沿着直道穿行鄂尔多斯千里之地，见到秦所筑长城、直道、亭障，领略过草原茫茫、骏马奔腾的美丽风光。在踏访途中，司马迁对蒙恬大将军的杰作——秦直道，提出批评曰：“固轻百姓力矣。”后来，人们知道秦直道，大多是从司马迁的《史记》里晓得的。
上世纪30年代，发生在这条古道附近的著名战役，当数直罗镇战役。它是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的第一仗。直罗镇战役的胜利，为中央红军立足陕北奠定了坚实基础，也让这条古老的直道，沁染了鲜红的颜色。
位于子午岭东麓、直罗镇西南的六朝圣迹、千年古刹石泓寺，宛若镶嵌在千里直道上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石泓寺深掩在松柏成荫的紫红色的山崖下。大殿依山而筑，正中匾额有“石泓寺”三个苍劲大字，石柱上一副对仗工整做工考究的楹联：“洞天福地剑紫霞，灵崖玉窟印佛光”，让人顿生几分敬意。
步入主窟，一派气势磅礴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巨大的中央基坛宝莲台上端坐着三米多高的佛祖释迦牟尼的雕像，表情安详，神态自若，一派大家风度。佛祖两侧的二弟子赤足而站，拱手而立。基坛四角四根巨大的方形通天柱，雕有大小造像1331尊。最为传神的要数那些姿态各异的观音，有的柳眉杏眼文静温柔，有的欲笑又止含情脉脉，有的按膝托腮妩媚娇嗔，全都显露出风姿绰约的少女风韵。尤其是那尊南海观音，头戴宝冠，肩垂飘带，身披缨络，左腿下垂脚踩莲花，右腿弓起足踏石台,显出几分雍容尔雅之气。
古代的艺术大师们运用对比、反衬、烘托，色彩搭配、静中有动、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把这一尊尊菩萨的服饰、形体、肌肤、神态雕刻得惟妙惟肖巧夺天工，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徜徉在气势恢弘的千里直道，令人流连忘返，追今抚昔，感触良多。秦直道是中华民族文明史上的一大奇观，它可以同万里长城、秦兵马俑相媲美。
这条举世瞩目的浩大工程，既是秦国乃至以后诸国的一条重要军事通道，也为沟通关内关外联系，发展贸易，繁荣经济，社会稳定发挥了积极作用。如今，倘若你不是身临其境，一定难以置信在这崇山峻岭穷乡僻壤之中，竟会有沉睡了2000多年的千里直道。
无论是秦始皇修建宽阔无比的秦直道也好，汉武帝为稳定疆土派遣大批军队伐木屯垦也罢，留给历史的是一道道闪亮的文明光环。然而，在这些光环的背后，却是江河大地和芸芸众生遭遇到万劫不复的毁坏与灾难。
如今，倘若能从旅游角度筹划，唤醒这条“千年巨龙”，如同游北京必登八达岭，逛西安要去兵马俑一样，中外游人饱览古都长安胜迹之后，避开喧嚣的闹市，驱车登上林海茫茫的子午岭，观瞻昔日秦直道的巍峨雄姿，饱览沿途自然景色和人文风采，分享一种难得的身心愉悦，这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夕阳给古老的秦直道洒下一层金色，远处的垭口、道堑已渐渐隐入暮霭之中，留给人们的是几分眷恋、几多沉思。
【作者简介】 李顺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散文在《脊梁》《当代电力文化》《中国散文家》《中国电力报》《西北军事文学》《陕西日报》等报刊发表，著有《建功秦东大地》《高原履痕》《与岁月握手》等。曾供职于国网陕西渭南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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