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的传统

前几日，微信里传播了一个视频，是厦门一辆捷豹被一辆路虎猛撞，这个事情的因由其实我一点也不关心，但是在画面里很多人围观，这让我很感慨，围观的人里面自然少不了用手机摄录的，这也完全正常，猎奇啊，炫耀啊，都是一种可以理解的普通人心理，但是最可怕的是居然很多人在起哄，指点着开车的司机如何去撞，怎么撞才是要害，这完全又是一种暴民心态，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当事人来讲，不管采取了何种过激的行为，他（她）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动机和理由，但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围观者，却兴奋滴起哄叫好甚至推波助澜，这似乎还是有些传统的。

记得著名的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候，因为震得实在太厉害，所有站着的建筑几乎都趴下了，那时候还没有豆腐渣工程这回事呢，可是当我孤零零站在我家的屋顶上时，视野里只有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站立着的建筑物，其中有一座三层的红色砖楼，据说就是日本人建的。后来还听说日本人在陡河电厂建的房子基本上都没倒，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盖炮楼盖习惯了，非得把房子盖这么结实，抑或日本地震太多，他们都习惯把房子往结实里使劲盖了。

说远了，没说这个，我想说的是，因为房子都倒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络，据说当天有位牛人，开滦的一个保卫科长吧，开着车到中南海报讯，劈头就一句：唐山平了！顺便说一句，平了这句口头语在地震前很流行的，是由“超平了”演化而来，与此同时还流行一句叫做：盖了帽了！震后这几句话在唐山就消失了，有人自嘲地说：这下可真平了，真是盖了帽了！字字泣血。

赶紧拽住我，我也没想说这个，我是想说当时的唐山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这其实是一种典型的世界末日模拟环境，与外界隔绝，没有政府，不知道未来（大家纷纷谣传说陡河水库的坝也要塌了，大水马上就要到来，恰好当时大雨倾盆，人心惶惶是必然的），于是人心的恶念就如同巨大的受过辐射的蔓藤迅速滋生起来。

抢劫开始是偷偷摸摸的，是一些二三十岁胆子大的二流子，起初还遮遮掩掩的，只是借着寻找食物的名义劫掠一些财物，后来越来越猖狂，开始觊觎银行、邮局、企业会计室等等。所幸那时候一些企事业单位，都有护厂队之类的保卫组织，包括银行都可以合法持枪的。在几次鸣枪示警后，劫掠放弃了风险太大的银行和信托、保险之类的，改为劫掠物资。我站在路边就看到喜气洋洋的人群拖着大袋大袋的服装、鞋袜，拖着食品的那完全都是良民，更多的还抱着各种物品如过节一般地招摇过市，倒塌的百货商店废墟上站满了人，有用的没用的，一概都照搬不误，到了次日，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狂欢，相比之下，丧亲之痛都算不了啥，反正大家每一户几乎都有伤亡，倒是抢点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后来情况几乎失控，记得第三天，民兵不得不采取严厉措施镇压，我所看到的就是在供电局临着复兴路的一侧电线杆子上有个劫犯被绑在上面，8号铁丝是从他两边的锁骨穿进去的，看了令人颇有点不忍，还好没多久他就死了，好像是被曝晒而死的。复兴路，是解放时军队进城的路，一条主干道，现在已经变成五交化市场的一部分了，底商拉拉杂杂都是卖工业消耗品的，据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后来秩序逐渐恢复后，政府颁布命令，基本上是除了个别被举报扫货太过分的，大部分是既往不咎，即便那些过分的，只要是能及时退赔也算无事。于是很多日子之后还能看到一趟街的某某某，趁着好天气在晾晒秋裤、被单和各种毯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比百货公司还齐全，恰似一幅淘宝的页面。

当然，以后这种画面也没中断过，比如高速路上翻车橙子滚得到处都是，比如运油的罐车陷在泥里无法启动，不一会儿就会出现各种奔走相告喜气洋洋的淳朴忠厚的人民，手持各种工具如同过节，怪不得总有人充满神往地回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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