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阳河滩的女人》【作者-乌鸦丁 】一个人坐在我身边哭泣
乌鸦丁 | 一个人坐在我身边哭泣
2018-11-04 00:00
作者简介:丁胜前(笔名乌鸦丁),70后,2015年习诗。我喋喋不休,就是为了有一天安静地离开……
阳河滩的女人
到了夏天,阳河滩的女人
就提着宽松的裙摆,在河滩上捡鸭蛋
被水洗过的卵石,都有光滑的一面
她们背向我,将脚丫没入水中
我站在岸上,望着逐渐缩小的影子
一群有着光鲜羽毛的精灵
慢慢离开视线,消失在芦苇丛中
多年之后,当我对着一片波光漪涟的江面
总觉得在深不见底的深处
有人为我,埋着几枚发光的想象
十行诗
我愿意相信天空
和大地之间。那些背着行囊
急匆匆奔赴远方的人
身怀怜悯。一路撒下种子
我更愿意相信
秋天的某一个清晨,他们
会沿着黄金的小径,一脸疲惫回来
又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而那时的早晨――
鸟群在树上跳跃,我还活在梦中
率先
总会有一些草木,率先于其它草木,长出了新绿。
总会有一些木栅栏,关不住羊的哀嚎。
有人在黑夜里率先起身。站在空荡荡门外
眼里噙着泪水。
三谐亭
它可以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
当然,它可以是方的,圆的,六角的
或者八角的。
关键它有尖尖的顶部
直指苍穹。关键它安放在一片水面之上
有一条弯曲的小径
通往庭院深处。
父亲在清洗水池。
时光让他更迷恋细小的事物。
一朵睡莲。早晨醒来,傍晚又睡过去。
我听见母亲在喊:红波,红波……
航行
如何从黑暗的事物里获取
更多隐秘和技艺。
蜗牛有沉重的壳,有向下的弯曲的通道。
像移动的一座大楼
越往上,获得的权力越大。
而黑夜里的灯盏
是垂死的头颅。
那么多从身边经过的,是流水和沙砾。
早晨
我们有很多孩子
但是现在,都去远方了
……我们仍然保持着
起早的习惯。餐桌上新鲜豆浆和面包
还在慢慢散发温热
我们在发呆。仿佛
将一辈子的话说完了那样,仿佛
把漫长又无趣的时光,都看透了那样……
后来,实在找不出借口了
我们像两只布偶,轻轻拍一下
对方的手背
打水漂
年少时,我们站在湖边打水漂
一下一下,又一下……
怎么也够不着对岸。
四十年后,我们站在另一个角度打水漂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还是够不着对岸。
湖水
它在吸纳所有的光芒。
落日西沉,群山仿佛笨拙的象群
缓缓向东而去。
――这都不是我说的重点。
一些桩木,歪斜地插进浅滩
它们有明显阴影
在湖水里荡漾。
不久的将来
这里会成为一片田野,长出草木。
然后搬来新居民。
一个人坐在我身边哭泣
从人民医院去
市民广场的公交车里。仿佛
她有莫大的委屈和不幸,一路压抑着
低低哭泣……
车厢里的人群,在埋头玩手机
有些将目光移至窗外。仿佛那些哭声
来自空荡的大街上
仿佛那里也有一个人,拼命追着
一辆车在哭泣
我坐在她身边。一直专注着窗外
那些成排巨大的梧桐树
一群麻雀在阳光下,弹上弹下
并欢愉着……
我甚至忘了,她是怎样离开的
当我从车窗外收回目光。身边已
空空如也。只有一把椅子
还在止不住地抽噎着
低处
蚁群在落叶下:避雨,做游戏
分食一块面包屑
傍晚,蓝色铁皮瓦掩盖着
的屠宰场,传来砧板撞击刀刃的声音
把骨头,从一堆肉体中分离
是他们的工作。从死亡中剔除另一种死亡
海浪为什么要扑打人群
我曾经到过
温岭偏远的一个小渔村。因为时间久远
已记不起村庄的名字
但每次看海,那些早年的记忆
以及:鱼腥味、海浪、石屋、鸥鸟……
就会从内心喷薄而出――
仿佛再次,把我扔在充斥着咸味的潮湿街道
骤生惊悚和悲伤
海浪一次次扑向堤岸
和堤岸上的石屋,人群
――仿佛大海,也是一个人
有着说不出的悲情
我也曾见过,一位嫁给渔家的远房表姐
在来信中写道:“新婚月余
我的丈夫出海,就再也没有回来
……但我依然相信,他在
某一片海面,以海浪或者鸥鸟的方式
向我,伸出双手”
此后,我时常认为
要是海浪再猛烈一些。扑向堤岸,扑向人群
它就会以鸥鸟的模样,飞起来
鹰
落日。长河。印第安走失的一只鹰
在背井离乡的广场
箫声迟缓。一个人的皮囊
有取之不尽的悲怆,苍凉,决绝……
故土,按不住的伤口
在流血。这个被驱赶,猎杀的民族
黄昏来得太快
流浪是潦草的背包
我们来不及四目相向
因惊慌,别过去的面孔
一滴泪,像凝固的啼叫
远山和城市之间的冷漠
大雪
我时常在梦中,被大雪围困――
荒野上空无一物
我爱过的亲人,村庄和牛羊,以及一群灰雀
早已被时间之手,洗劫一空
我更像一具稻草人,站在茫然无措之中
继续忍受着,这些饥饿的孩子
一点点取走内心的温暖
想到这些,我会突然从梦中惊醒
面对巨大的黑夜。或者星空
遥远的印第安
我的马在饮水。秋深了……
草木一再躬下身子,感谢神明和赐予。
我的亲人都去了远方。
我有说不出的悲伤,所以仰望天空。
我的马在不同的河里饮水。
神祇
竹栅上爬满藤蔓
秋天了,有些花开着,有些还来不及开
有人往绿色邮筒里投递书简
树叶扑簌簌落下来
老式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闹
和一位母亲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