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李毓瑜《井筒子人家》（37）
文/李毓瑜
【作者简介】李毓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散文学会常务理事，曾在《四川文学》《山花》《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并多次获奖。2015年出版长篇小说《蓝衣女人》，为2013年度重庆市扶持重点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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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李大芬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李大芬挺着一个大肚子穿着一条孕妇裙从广州回来了，这完全出乎李老妈的意外。张言想到了一些，发廊的女人，多半是和男人有关，但没有料到李大芬却带回了结果。
“李大芬，你，你几个月了？”张言看着李大芬凸起的肚子，睁大了眼睛。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李大芬咧开厚厚的嘴唇一笑：“我怕痛，没有去做人流，他爸爸说如果我生个男孩，就给我十万，他带走；如果生个女孩，就给我五万，他不要，他在农村的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女孩。”
“管他的哟，反正女人都要走这一条路，早生早完成任务，我还可以给她拖一把。”李老妈对张言说。
本来李大芬的老妈有话要说，但看到女儿的脚肿得肥涨涨的，脸上的肉堆到下巴上，胖得来多走几步路都喘气，解手都蹲不下身子，叹了一口气，把到嘴的话咽下了肚。妈是女儿的娘家，李大芬出门都快一年了，总不能回来就吵吧，她知道女儿的个性，上次不要她到广州去，她就一屁股坐在了火上。现在她怀身大肚的，你再说她，人长性长，搞不好，她马上转身就走，灰都不沾一点。
“来，床上坐，你不要坐在草垫上了，弯腰费力。”张言把李大芬叫到里面的床上坐好，递给她一杯水，问：“是在发廊认识的吧？”
“不是，确实不是，我是在庙上烧香认识他的。当时我们两人都在烧香，他住在庙里，是来许愿的，想生个男孩。他对我说，心诚，必须住在庙里，许的愿才灵验。你是外地来的，肯定许愿想多挣点钱。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入耳，向老板请了假，也住到了了庙里。”
“你还很听他的话。”
“张言姐你不知道，出门在外，有些事是身不由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住下我就住下了，这一住我们两人就在庙上清静了七八天。他会点武术，到了晚上香客们都走了，他就一身白衣白裤在静寂的空地上打拳给我看。他身手轻盈，步履活泛，不说是一个高手，反正看他打拳，很受用。他呢，也很高兴，对我很好……”
“你就看上他了。”
“说真的，他那身白衣白裤很亮眼，虽然他大我十岁，但广东男人大都长得精精悍悍，他比我长得好，长得神气，要说爱还早了点，但不能说没有好感。你知道我在重庆，哪个男人会看我一眼，住在重庆下半城的穷地方、进出的屋完全是个黑暗的旧社会，做梦都没有人会对我好。虽说原来大马对我也不错，我曾对他做过梦，后来我明白了他对你好，没有我的戏，我的梦就醒了，现在想起来，他对我好只是出于礼貌，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李大芬叹了一口气。
“在广州我长得丑还是没有市场，在发廊钱也挣得少，现在有个男人主动对我好，要我生个儿，我都感激不尽了，如果在重庆，这个男人肯定不会要我。张言姐，走出重庆，我明白了自己，必须变个活法，必须改变自己的身份，在广州和他在一起，我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啥子下半城，啥子井筒子楼，如果我还要像你一样，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就对不起自己是个女人了。从庙里出来，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胆子大。”
“不是胆子，这是我的生活，我必须这样。张言姐，我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他有家、有老婆、有娃儿，我不在乎，只要他对我好。”李大芬满不在乎地说：“我一点儿都不悲哀，我很快活，张言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和你毕竟不同，我不能按照你教给我的生活方式过，很简单，我会一辈子陷在出身低微的自卑里，生活在井筒子楼里。从心里讲，我恨井筒子楼，这是贫民窟，我恨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亲是个生活在重庆底层的小市民，我不改变活法，在重庆城永远抬不起头来。现在我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不知道我，我也会忘了我的过去。我感谢他，带给了我另一种活法。‘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就是不结婚，我相信我的适应能力，娃儿不会饿死的。”
“三日不见，便当刮目相看。”
“张言姐，这是生活把我逼上梁山的。你不是曾经在你书桌的墙壁上贴过这样的一句话吗：‘生活是个伟大的导师，教我们重新做人。’”
“你真是好记性，你不提出来，我倒忘了。”张言笑了起来。
“张言姐，等我站稳了脚跟，你也到广州来走走，到我那里来玩，你不要老是守在下半城，守在你的黑屋里，说不定你的生活也会来个大改变的。”
“好，等你在广州发了财，我就来你那里住几天。对了，上官都到广州来了，她还在打听你在什么地方呢？”
“现在暂时不告诉她，我的住处没有固定下来，我们在外面租的房子。现在我回来生小孩，他就把房子退了住在公司里，他开了一个小公司。”
“那你是老板娘哟。”张言打趣道。
“不是，是外室。如果我生了个儿子，就是二房，生了个女儿，就是不折不扣的外室。哈哈哈。”李大芬自嘲地大声笑了起来。
“李大芬下来吃饭了，大牯牛都吹涨了。”李老妈站在楼梯口下，扯声卖喉地叫了起来。
“走了，有空再来。”李大芬站起来拍拍屁股。
“你慢点走，楼梯黑，不要摔倒了，现在你是大熊猫重点保护对象。”
“张言姐，我不是贵妇，没那么娇气。”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