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3重制版的窘境，也是暴雪的难题
舆论危机背后，还有更大的隐忧。文/安德鲁《魔兽争霸3：重制版》一定是2020开年以来，全世界收到差评最夸张的游戏了。1月28日，《魔兽争霸3：重制版》（以下简称《重制版》）在国服之外地区的战网客户端正式上线，国服则开启了新一轮测试。
游戏一经上线就收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差评，在综合性评分网站Metacritic上，《重制版》玩家评分直线下坠为0.5，成为了Metacritic创办以来的历史最低记录。对比17年前发售、至今仍在9分以上的《混乱之治》《冰封王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不管是国服还是其他地区战网的官方社区中，《魔兽争霸》的分区，都被大量玩家要求退款、发表差评的言论所占据，官方公告下面，也多是清一色的“申请退款”“我要退款”。《魔兽争霸》这款“新”作怎么了？更重要的是，正式上线时《重制版》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以及玩家对内容不满的呼声，早在测试期间就已经有明显迹象了。尽管暴雪把上线时间推迟了1个月左右，但这些问题和弊端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在基本能预见到这一步的前提下， 还是坚持上线，暴雪又是怎么了？重制版面对的一连串问题《重制版》的差评风暴来自多个方面。首当其冲的便是重制版这个名号下，游戏的内容量问题。2018年嘉年华上，暴雪第一次公布《重制版》的时候，是伴随着全新的游戏开场CG，还有电影化运镜的剧情过场。除了显而易见的高清化画面和建模，在后续的展示环节，以及开发者访谈等场合，暴雪也提到过新的UI、新的配音、新的剧情战役，以及让《魔兽争霸3》能够衔接《魔兽世界》世界观的细节改动。
嘉年华试玩版本的UI而上述这些要素，到了《重制版》正式发售时，基本就只剩下了重制的画面和建模。玩家们发现，从UI到剧情战役的表现方式，基本全都回到了原版War3的样子，只是换上了《重制版》的建模、画面而已。IGN发布了一则对比视频，从中也能看到，当前《重制版》“净化斯坦索姆”战役的表现，远不如2018年嘉年华上展示的那样有代入感。这让不少玩家觉得受到了宣传的误导、欺骗。
其次，《重制版》直接替换原版War3也引起了老玩家不满。《重制版》发售之后，原版客户端被替换，此前的War3客户端从战网下架，没有购买《重制版》的玩家发现，要玩原本的War3也还是要更新至少十几G的文件。而自己在原版中的天梯排名、好友等似乎也一并消失了。购买了《重制版》的玩家发现，在游戏中，原版中的“锦标赛”等一些功能也不在了。
“我宁可付钱让暴雪不要上线这款游戏”而暂时抛开前期宣传和成品的差异，仅就目前的实机游戏而言，影响体验的地方也不少。比如人物头像穿模等bug，匹配体验以及掉线等问题也都困扰着很多玩家。更有甚者，游戏在简体中文下的叠字、错字问题更是成了近期游戏资讯中传播甚广的笑料。
NGA上玩家分享的各种奇怪字幕错误此外，《重制版》正式上线后，新版编辑器的用户协议条款也变得更为强硬。用户协议规定，如果玩家使用编辑器制作自定义游戏地图，那么自定义地图的知识产权归属暴雪而非地图作者，暴雪方面可以不经原作者同意将其用于其他途径。同时，涉及到其他IP版权问题的地图也将不能在游戏大厅上架，鉴于此，很多过去经典的联机地图，比如火影题材的“忍村大战”等，或许都无法再通过正常的游戏途径体验到了。“下一个自走棋或者DOTA显然不会在《魔兽争霸3：重制版》中出现，如果它真的诞生了，动视暴雪也会自动拿到它的IP所有权。”GamesBeat的编辑在评测中调侃道。
《重制版》的各种问题叠加在一起，再去对比《魔兽争霸3》原作在游戏史上的地位，一款经典游戏的重制显然无法让受众满意，愤怒的玩家们纷纷涌向各种发声渠道表达自己的不满，低分差评、退款诉求纷至沓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滑铁卢比较让人遗憾的是，《重制版》“见光死”这件事，并不完全算是“爆冷”，现在的处境，一定程度上是能够预见到的。我们先从重制这个名号来看。通常来讲，近些年对经典游戏的重制，大体有两种路线，一种是单纯高清化的HD/Remaster，最多再加上一些细微的修补。主要工作只是对游戏画面、建模和素材等作出重制，以适应当下高分辨率的显示设备和更好的游戏硬件。暴雪此前发布的《星际争霸》重制版就是如此，官方没有在前期公布和宣传时提及加入新元素，只是单纯对老游戏做简单的画面重制，方便适配当前设备。游戏发售后的整体反响也中规中矩，没什么意外。
另一种常见的重制，则是彻底重做的Remake版。《生化危机2重制版》，今年即将上线的《最终幻想7重制版》都是如此。
而对于《魔兽争霸3》，暴雪的态度似乎一直是摇摆不定的。命名上暴雪用了Reforged，字面意为重铸，繁体中文版也翻译成了“重铸版”。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避免给出一个非常确定的定性。单从2018嘉年华上第一次公布的来看，我们大致能推测，暴雪起初想做的“魔兽争霸重制”，应该介于Remaster和Remake之间。在把画面完全重制的基础上，做出一些额外的扩展。但同时不更换游戏引擎，让游戏作为RTS对战的体验和原版游戏相同，就像《星际争霸》重制继承了原版里玩家称之为的“智障寻路”的设定一样。当然从结果倒推，最初的很多说法、宣传时候表现的效果大多没有实现。正式上线后《重制版》“货不对板”的问题，自然也被一些玩家批评是混淆概念的取巧式命名。其实在《重制版》展开测试和上线之前，开发团队在接受采访、对外发声的时候都提到过，一些添加新元素的计划被取消了。但这些都没有在早期引起大量玩家的注意，而且直到现在，战网官网还依然挂着2018年嘉年华公布时候的视频和宣传图。
对于砍掉新UI、剧情表现等新元素，暴雪给出的官方解释是“有一部分老玩家表示不希望游戏的变动过大”，以及“希望游戏能保持原汁原味的感觉”。这也成了前期测试、发售后玩家抨击最猛烈的一点：“如果要原汁原味的体验我为什么不去玩最初的原版？”“在开发团队和玩家体验意见相左时，暴雪坚持自己的观点早已是惯例了，什么时候反而会因为一部分（明显不占多数）玩家的意见，去调整整个项目的重大方向了？”
这背后的原因，是真的因为开发团队不愿意这样做，还是（在不更换老旧引擎的情况下）做不到这样？《重制版》发售后，有论坛网友拆包发现，斯坦索姆的过场动画文件依然存在，只是正式上线的版本中已经看不到了。
此前公布初期，就有零星的玩家表达过对延用旧引擎的担忧，毕竟对于一款17年前的3D游戏而言，这些年硬件、技术都发展了太多。不过更没有引发更大范围的讨论。而且在测试期间，游戏体验上的卡顿、bug等问题也不少见。尽管经历一段测试周期后，正式上线日期稍有延迟，但从现状来看并没有能起到多大的改善作用。诚然，游戏内容中的Bug、匹配体验等问题，都可以通过后续的优化更新和补丁来改善，不会一直存在。
可是最早公布时营造的印象，和最终呈现出来的巨大落差，恐怕是难以扭转了。而更让人唏嘘的是，假如真的是受限于引擎、或是人力等其他原因，而不得不中途砍掉一些新元素，并且仓促上线。那么，这对于一家早年曾经以“慢工出细活”著称的游戏公司而言，无疑是一种讽刺。更大的隐忧：暴雪正在远离社区和玩家？2月4日，暴雪官方团队在《魔兽争霸》的社区发布了蓝贴，有选择性地回应了玩家反应最激烈的一些问题。《重制版》团队表示，他们将会尽快修复bug、优化匹配等游戏体验、适时加入天梯排名等。但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节点。而对于种种新元素的取消、最终成品和起初宣传版本的差异，发言的社区经理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很抱歉一些玩家没有得到想要的体验”，并且再次强调剧情战役是为了讲述魔兽系列的经典故事，希望保持原来《魔兽争霸》的“true spirit”。此外，官方也提到会为不满的玩家安排无条件退款。官方回应并没有平息玩家的怒火，官方帖子下面和媒体相关报道的评论中，玩家依然在斥责暴雪的回复过于傲慢。
“怎么听起来好像玩家想要那些最初承诺过的东西是一种错一样？”，于是话题又转回近些年社区熟悉的论调上——暴雪不再是曾经的暴雪了。暴雪正在远离它的社区、和社区中的玩家，而且似乎越来越难以准确地切中玩家的真正需求。“暴雪教你玩游戏”是近几年来，暴雪系游戏的玩家群体中极其常见的一句话。这通常指的是暴雪对自家游戏的各种日常调整，往往一定要玩家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去进行游戏。而玩家在游戏内形成的超出官方设计意图的玩法、套路，则很有可能会遭到削弱，甚至移除。比如《炉石传说》的每个新版本都会强推几种官方钦点的套路，并通过一系列后续的版本新卡加以强化。而玩家群体中孕生出的不符合“随从交换”原则的卡组，大多都会被补丁削弱。再比如《守望先锋》自上市以来的一系列机制调整：不能重复选择英雄、强制222的阵型，再到最近官方定期禁用英雄的改动，全都是这一精神的延伸。像末日铁拳这个英雄一直在官方和普通玩家眼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以至于很多和《守望先锋》不直接相关的资讯下，你都能看到不少玩家在玩“上勾拳”的梗。
类似这样细化到各游戏内相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其核心都来自于暴雪对于自己设计把握上的自信。遗憾的是，暴雪在起家初期，往往能够用创新的游戏体验、玩法融合的设计，以及独特的游戏文化去引领玩家的审美，玩家对游戏的认可往往多过不满。然而近几年，暴雪遭遇的舆论危机恰恰是因为缺少这些引领审美的产品。与其说暴雪不愿意迎合玩家的需求，更让玩家担心的是，暴雪或许在逐渐失去捕捉玩家需求的能力。《重制版》不是暴雪遭遇的第一次舆论上的危机，也不是其第一次错判玩家需求。2018年嘉年华上，《暗黑破坏神》手游的公布就曾让暴雪经历过一次空前的反噬。在玩家都在期待PC/主机端《暗黑破坏神4》的时候，一款手游的公布让暴雪意识到了不合时宜的消息有多大的负面作用，哪怕产品本身可能没有太大问题。再拿更近期的、去年上线的魔兽怀旧服来举例，现任暴雪总裁J.Allen Bracket曾常年担任《魔兽世界》项目总裁，对于玩家呼唤多年的怀旧服，他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论调：“You think you want it（怀旧服）, but you don't”。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上线后用户的火热反应、爆满的服务器和排队的玩家，大概也会让暴雪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低估了这部分需求。也许站在暴雪的角度，自己一直都在尽力去追逐玩家的需求。但在玩着暴雪游戏长大的一代玩家眼中，暴雪近年的一些力气或许使错了方向。也正因如此，暴雪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暴雪了。
当然，《魔兽争霸3：重制版》的遭遇，对暴雪而言算不上十分致命的打击 ，毕竟从产品定位和团队规模来看，这不是一款极其重磅的大作。但这样一款产品所经历的舆论危机，却也是暴雪给自己敲响警钟的好时机。现在发现症结所在，及时调整。总要好过再经历一次当年《泰坦》那样的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