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百荷踪影:路遥《人生》高加林被辞退回村,成就了一幅幅人性格局图

人生也如大自然四季变换,难免风霜雨雪击打,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每当此时,冷言冷语落井下石者有之,好语安慰伸手相助者有之。路遥《人生》中主角高加林遭遇一场被辞退风波,使我们看到了一幅幅不同风格的人性格局图。
高加林从平原大城市的洗礼回到县城,他感觉一切都变了,城廓小了,街道窄了,人也稀稀拉拉,四处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声响。其实县城一点儿也没变。是加林的感觉变了。他刚从繁华的大城市回到这个僻静的山区县城,感觉一下子还没有缓过来。他的心情就像一个游了一次大海的人,又回到小水潭里一样。他出车站没走几走,碰见了他们村的三星。他穿一身油污的工作服,羡慕地过来和他握手,问:“回来了?”高加林对他点点头,问:“你干什么哩?” 三星说:“我开的拖拉机坏了,今早上来城里修理,晚上就又到咱上川里去呀。”
高加林顺口问道:“咱村和我们家里没什么事吧?”
三星回答:“没……就是……巧珍前不久结婚了……”
“和谁?”高加林感到头“嗡”地响了一声。
加林刚回宿舍,老景就过了,老景客套了几句,就把高加林被辞退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并告诉他,是克南母亲给地纪委写信揭发的;还听说克南和他母亲吵了一架,反对她这样做……高加林听完后,脑子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有了思维,他首先想到的是黄亚萍,他要先处理好和黄亚萍的关系。他已经在心里决定了:他要主动找黄亚萍断绝关系!他洗了一把脸,把那双三接头皮鞋脱掉,扔在床底下,拿出了巧珍给他做的那双布鞋。布鞋啊,一针针,一线线,那里面缝着多少柔情蜜意!他一下子把这双已经落满尘土的补口鞋捂在胸口上,泪水止不住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高加林委托开拖拉机的三星把行李先拉了回村里,玉德老两口倒是平静地接受了三星捎回来的铺盖卷,也平静地接受了儿子的这个命运。他们一辈子不相信别的,只相信命运;他们认为人在命运面前是没什么可说的。
高加林被辞退了,刘立本却是兴奋不已,他认为是老天爷终于睁了眼,给了高加林该有的报应。在得知消息的当晚,刘立本就很有兴致地跑到明楼家,向三星打问这件事的根根梢梢。然而,他亲家高明楼听了这事,反而显得心情很沉重。这倒不是说他同情高加林,而是他从这件事里敏感地意识到,社会对他们这种人的威胁越来越大了!就连马占胜这样的精能人都说垮就垮了台,他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干部又有多少能耐呢?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清算到他的头上。另外,他的老心病也马上犯了。他认为高加林不管怎样,都已经在心里恨上了他;往后他们又要同在一个村里闹世事,这小伙子将是他最头疼的一个人。从这一点上说,明楼不愿让高加林回来,宁愿他在外面飞黄腾达去!
刘立本的老婆和大女儿巧英高明楼的大儿媳,知道了高加林的事情之后,当晚就在刘立本家一孔闲窑里策划了一件妇道人家的伎俩……第二天一大早,巧英提了个筐子,出了村,来到大马河湾的分路口附近打猪草。这地方并没有多少猪能吃的东西,巧英弄了半天还没把筐底子铺满。巧英实际上并不是来打猪草!她要在这里进行她和她妈昨天晚上谋划过的那件事——今天她要把回村的高加林堵在这里,狠狠地奚落他一通!因为今天上午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在这附近的地里劳动,因此在这个地方闹一下最合适。到时候,田里的人就都会过来看热闹;而且很快就会在大马河上下川道传得刮风下雨!那样高加林名誉就会迎风臭十里了。
巧珍知道了大姐巧英和母亲筹划着要羞辱加林,报复加林,便急急忙忙跑来。求大姐回去,不要再伤害加林了。她说:“好姐姐哩!他现在也够可怜了,要是墙倒众人推,他往后可怎样活下去呀……”巧珍说着,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旋转。巧英执拗地把头一拧,说:“你别管!这是我的事!”说着,把手里的筐子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狠狠把膝盖一抱,像一个粗野的男人一样。巧珍一下子跪在巧英面前,把头抵在姐姐怀里,哽咽着说:“我给你跪下了!姐姐!我央告你!你不要这样对待加林!不管怎样,我心疼他!你要是这样整治加林,就等于拿刀子捅我的心哩……”善良的巧珍虽然嫁给了马拴,且一心一意地和马拴过日子,善待马拴。巧珍对于加林的爱是那种完全奉献试的,她虽然不识字,但她的心胸和气度非一般文化人能比。加林遭遇如此打击,她非但不幸灾乐祸,反而说服丈夫马拴,求着姐姐巧英帮高加林说话,尽可能让高加林回到学校教书。
爱黄亚萍爱到无怨无悔,不计较任何得失的张克南最先从母亲那里知道高加林被辞退的消息。克南的第一反应是惊奇,继而和母亲发生口角,埋怨母亲的做法是不仁不义。张克南知道黄亚萍爱的是高加林,他认为只要黄亚萍能够得到爱情的幸福,他就是再痛苦,也要接受这样的现实——离开亚萍,他只希望自己爱着的黄亚萍幸福。克南对待黄亚萍,真有点像刘巧珍对于高加林的爱,是那样的无私和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而村里的老光棍德顺爷爷在身体力行,等在加林必经的路口,给予加林灰暗冰冷的心扉添加了一丝曙光,一缕暖意。
小结:
高加林一波三折的命运,除了让我们同情高加林一个农村青年的遭遇之外,更是看到了那个时代从乡村到县城围绕着高加林的命运,所彰显出来的一幅幅人性格局图:张克南母亲为给儿子报“夺妻之仇”揭发高加林走后门参加工作;刘立本幸灾乐祸,认为上天有眼,终于给了加林报应;高明楼担心高加林对他的恨会形成一种威胁,同时也从高加林的事情,看到了时代的变化对自己地位的挑战;刘立本老婆和大女儿巧英则谋划着怎样给高加林办难堪,让高加林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已经嫁给马拴的巧珍却跪求姐姐放弃辱骂加林的计划,还说服了姐姐帮她向高明楼求情,让加林回学校教书。凡此种种,都让我们看到了不同品质的人性格局,在高加林事情上的不同态度,正如一幅幅不同人性格局图,一一展现在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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