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白狐记之【九】
白 狐 记 之【九】
武家的宴席此番可谓是排场。偌大的正厅中设数十桌流水席,只要来向武老爷道声喜的,就可进去随便吃喝,生熟不禁。紧要的亲朋则都被让至偏厅,武元义红光满面穿戴光鲜地在门口迎宾,俨然便是副傻新郎的模样。
眼见武氏一门的族长九叔公也由人搀扶着前来贺喜,武元义赶紧上前行礼。九叔公笑着扶起他道:“元义啊,你正妻去得早,独生儿子又没养大,我武氏一门可就出了你这么个有头面的人物,你那五房妾待都不济事,新娶的这个如何呀?”
武元义心道这老家伙说话可真没深浅,这大喜的日子却提那些个旧事做什么?但九太爷都八十八了,只怕糊涂的时候多,清楚的时候少,当下也不多搭理他,只拱拱手道:“过几日一定带新妇去给九太爷请安……”
正在这时只听后堂一声惨叫,直似杀猪。武举人听出是赵媒婆的声音,他生怕梅妮有变,从她上花轿那刻起就派赵媒婆寸步不离地陪在左右,此时听她叫得凄惨,暗叫声不好,赶紧就奔后堂。
到得洞房外,只见赵姨娘面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丫头婆子们乱成一团。他上前揪住赵媒婆就问:“怎么了?新娘怎么了?”
赵媒婆一见武举人,抖得更厉害了,牙关相击,硬是说不出话来,武元义左右开弓打了她几记嘴巴,她这才略清醒点,喃喃地说:“死了……死了……”
武元义闻言大惊,扔下赵媒婆抢进屋内,不提防跟出来的一个丫头撞了个满怀,他急而不乱,吩咐那丫头快去叫赵四请郎中来。
进得屋内,只见梅妮脸色灰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武元义眼前一黑,几乎坐倒在地,手扶桌子定了定神,忙过去查看。可怜美人儿身子尚温,口鼻中却已没了气息,他不死心,又拉起梅妮的手腕,可哪里还有脉象?
武元义冲出门,拎起瘫软如泥的赵媒婆厉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你快给我说!”
赵媒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可她盖着盖头,我哪里看得见她偷偷吞了块金子……后来她说倦了,就躺倒在床上,我以为她睡了……哪晓得……”
“吞了金子?她哪来的金子?”
“武老爷您忘了……新娘下轿的时候,非说要讨个彩头,您老就给了她个小金元宝……我见她一直握在手里的……可后来再看她时,她手一直捂着肚子,金元宝却没了……”
武元义又气又恨,深悔自己大意,满腔怒火都发在赵媒婆身上,把她踩在地上拳打足踢,嘴里嚷着:“奶奶的,没用的东西,连个人也看不住,我今天要你抵命!”直打得赵媒婆鬼哭狼嚎,手脚乱伸。
正乱间,赵四带着郎中急火火地赶来,眼见老爷正下死力殴打自己的婆娘,可也不敢去劝。
武元义直打到手软,这才罢休。也幸得赵媒婆浑身的贼肉,颇能扛打,不然只怕也立刻见了阎王,饶是如此,也去了半条命,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眼见老爷和郎中进了屋,赵四才敢上前扶起婆娘。
郎中看了半晌,摇摇头说:“尊夫人小腹鼓胀,确是吞了金子,此种死法极为痛苦,现在香魂已逝,恕在下返魂乏术……”
武举人哪里有心思听他在那里拽文?黑着脸摆了摆手,踉跄出房。
这下子喜事变丧事,宾客自然都走得干干净净。只流水席上尚有几个不识相的闲汉在拼命狠吃,被家丁们一阵乱棍,都打了出去。赵四请来仵作收殓了死人,眼看天色不早,只得先停在洞房里。
武元义气恨之下,坐在厅上喝闷酒。家下人看了赵媒婆的下场,生怕老爷拿自己出气,都躲得远远地,谁也不敢现身,厅中一片死寂。
武元义直喝到黄昏,喝得酩酊大醉,这才跌跌撞撞地回房,倒头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口干舌燥,起身唤人倒茶,可此时家人仆役都躲得远了,没奈何只好自己动手,他倒了碗冷茶刚准备喝,忽然见烛火摇曳之下,门外有个人影。
武元义刚想喝问,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无风自开,那人影飘忽忽进得屋来。武元义瞪眼细看,这一看之下酒立刻吓醒了大半,只见来人身穿喜服,头罩盖头,竟是个新娘子!
那新娘娇声道:“武老爷,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来揭我的盖头,躲在这里做什么?”
武元义听得真真切切是梅妮的声音,不禁倒抽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冒上来。
新娘娇嗔道:“你不来给我揭,那奴家只好自己揭了。”说罢猛地掀开盖头。
这下子只把武元义吓得魂飞天外,眼前之人面色惨白,红唇黛眉,却不是梅妮是谁?他颤声问道:“梅……梅姑娘,你……你没死?”
梅妮娇声道:“死?哈哈,我死了吗?我也不知道我死了没有,你说我死了吗?”腔调说不出的娇媚,却也说不出的诡异,一时间屋里鬼气森森。
武元义心中惊疑不定,梅妮明明已死,可站在面前的是谁?他害怕之极,刚想开口叫人,梅妮呼地欺近身来,一手掩住了他的嘴。
武元义只觉脸上这只手冷如寒冰,殊无生气,再看眼前之人,俏眼中莹莹闪着碧光,三分不象人,七分倒似鬼,惊惧之下,挥拳打去。
这一拳打中梅妮胸口,如击木石,浑不似打在血肉之躯上,梅妮悠悠飘开几步,娇嗔道:“老爷你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么?如此良宵,你不来和我洞房,却打我干什么?哎哟打得人家好痛……”说罢吐了吐舌头。
这舌头一吐之下,竟有半尺来长,直拖到胸前……
武元义大叫一声,将手里的茶碗扔了过去,闪身就向门外冲。
茶碗“当”地击在梅妮额头上,立时粉碎,但见一缕碧血流了出来,流满了梅妮的脸,更显得她狰狞可怖。
武元义闪到门口,左脚刚踏上门槛,忽然喉头一紧,已被只冰冷的手扼住。梅妮背对着门,竟不回身,手臂暴长了五尺有余,手臂一缩,已将武举人拖了回来,按在床上。
武举人拼命挣扎,可扼住自己喉头的那只手却似有万斤之力,哪里挣得开?眼见梅妮坐在床沿,幽幽地说:“武老爷,你千万百计把我娶了来,我怎么舍得不和你洞房?你说,我美不美?”说罢用那根半尺长的舌头,直舔到武元义的脸上来。
武举人此时三魂已吓掉了两魂半,手足乱蹬,屎尿齐流,可扼住他的那只手却在越收越紧。
梅妮纵声狂笑,屋内荡起阵阵阴风,烛火立时全灭,微微月光下,梅妮摊开另一只手,赫然竟是那只小小金元宝。她柔声道:“武老爷,你的金子,我现在要还给你啦……”说罢就把元宝朝他口中塞去。
武举人两眼翻白,双足一挺,昏死过去。
梅妮笑声不停,捏住武举人的嘴巴就要把金子塞进去,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够了!他罪不至死,何必害他性命!”
梅妮头也不回地说:“狗娃,你说这样够了么?”
狗娃走进屋来,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轻轻扳开梅妮扼着武举人的手,柔声说:“够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梅妮阴森森地问道:“怎么?你不怕我?”
狗娃定睛看着眼前这张比鬼更吓人的脸,笑着说:“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我怕你什么?”
梅妮嫣然一笑,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碧血长舌忽地不见,接着“嘤咛”一声,晕倒在狗娃怀里。
未完---待续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 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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