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韩国最古木造建筑 / 开普饭

凤停寺位于韩国庆尚北道安东郡天灯山南麓。相传是新罗文武王十二年（公元672年）义湘大师因得知浮石寺的纸凤飞到此处栖息而修建了寺院。根据目前的学术共识，寺院的实际修建者应是义湘大师的弟子能仁。寺中有修建于高丽时代的极乐殿，目前被推断为韩国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是大韩民国指定国宝第十五号。

2018年凤亭寺与其它六座寺院共同打包进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韩国山寺的代表。

图1：凤停寺世界文化遗产碑

图2：凤停寺

这七座韩国山寺分别为

庆尚南道梁山市 灵鹫山通度寺

庆尚北道荣州市 太白山浮石寺

庆尚北道安东市 天灯山凤停寺

忠清北道报恩郡 俗离山法住寺

忠清南道公州市 太华山麻谷寺

全罗南道顺天市 曹溪山仙岩寺

全罗南道海南郡 头轮山大兴寺

其中凤停寺极乐殿与浮石寺无量寿殿、修德寺大雄殿并称韩国最古木构建筑（修德寺不在上述七座寺院里）。下面我们先简单介绍下。

图3：修德寺大雄殿

修德寺大雄殿「韩国国宝第49号」1937年维修时于梁架上发现四处元至大元年（公元1308年）题记。可以确认修德寺大雄殿是韩国现存最早的创建年代明确的木构建筑。

图4：浮石寺无量寿殿

浮石寺无量寿殿「韩国国宝第45号」1912年关野贞曾经考察这里，并将无量寿殿断为高丽时代遗物。根据修缮时发现的题记得知，无量寿殿重修于高丽禑王七年（公元1376年）。其建造时间可能早至十三世纪中晚期。

图5：凤停寺极乐殿

凤停寺极乐殿，「韩国国宝第15号」根据1972年修缮时所发现的大梁以及脊槫上的题记得知，极乐殿在高丽恭愍王十二年（公元1363年）进行过“大修”。由于近代以前韩国木构建筑的维修周期一般是150年以上，因此当时学者推断极乐殿的始建时间可能追溯到十三世纪初，乃至十二世纪末。总之，根据极乐殿目前的结构特征判断以及题记推断，它应是韩国现在最古老的木构建筑。下面我们走近这座不同寻常的寺院，看看这座建筑。

图6：凤停寺鸟瞰

图7：凤停寺纵剖面南视图

图8：凤停寺横剖面图

图9：凤停寺平面图

从图中不难看出，凤停寺是一座真正的山寺，从山脚下的一柱门一路攀登至寺院核心区域需要小费一点力气。

一柱门是进入寺院的第一道门，其实是由两根柱子支撑起来的大门。作为寺院的入口，标志着世俗与佛寺的界限。

图10：一柱门-正面

图11：一柱门-背面

图12：凤停寺匾额

相当于寺院的第二道门，建造于1680年。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依附着地形建立。从正面看为两层楼阁，从背后看则以单层进行处理，是朝鲜时代中期很有价值的木构实物。

图13：万岁楼

图14：万岁楼

图15：万岁楼-进入寺院的门道

图16：万岁楼-上层

图17：万岁楼

左侧为进入寺院后看到的万岁楼

大雄殿是凤停寺中心建筑物，大约建于朝鲜时代初期。建筑物前高立础台，其上置窄抹楼，设栏杆，内部也盖抹楼。大殿内部中央后补立巨大的金柱，依柱设佛坛，其侧接窗壁，壁上有精美的佛教绘画。

图18：大雄殿

图19：大雄殿-山面

图20：大雄殿-转角

图21：大雄殿

图22：大雄殿内部

华严讲堂建造于朝鲜时代中期，是寺院僧侣读经的场所，也是讲堂建筑物少有的突炕形式。整体建筑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建筑物内部南侧有两间厨房，北侧有四间温突炕。

图23：华严讲堂-1

图24：华严讲堂-2

图25：华严讲堂-3

古金堂位于极乐殿西侧，华严讲堂对面，原为禅房，今作寮舍房用。它与华严讲堂同为朝鲜时代中期的遗物，为同一队工匠所造。古金堂是面阔三间，进深两架椽的小型悬山顶建筑。与华严讲堂柱高不越间广的特征不同，古今堂柱子明显加高，而每间都收缩到很小。

图26：古金堂

图27：古金堂-山面

图28：古金堂-匾额

极乐殿是高丽时代的建筑物，推断建造时间相当于我国南宋中期（强调一下，仅为推断）。全殿面阔三间，进深四架椽，单檐悬山顶。两山面为五柱四间，柱间距不足一架椽。心间两榀为三椽栿对劄牵用三柱。大殿为柱心包式建筑（注：柱心包大致的含义是仅用柱头铺作的建筑），体量不大，但用材较大，站立于殿前仍感气势恢宏。虽建于高丽时代，但蕴含着新罗时代的技法。高丽恭愍王十二年（1363年）大修，其后仁祖王三年（1625年）先后两次进行修补。原名“大藏殿”，后改名极乐殿。极乐殿前还有高丽时代三重石塔一座，值得注意。

图29：极乐殿

图30：极乐殿匾额

图31：极乐殿山面

图32：极乐殿山面

图33：极乐殿-左侧

图34：高丽时代三重石塔

图35：高丽时代三重石塔

大殿前后檐柱头使用双抄五铺作偷心造枓栱，两跳均为单材栱。第二跳跳头承替木托撩风槫，不设令栱。柱头与栌枓之间无普拍方，柱间不设补间铺作，而是使用了驼峰散枓承托一层柱头方。

图36：大殿枓栱

图37：大殿枓栱

图38：大殿补间驼峰

补间位置的驼峰做法瘦长，与其相似的例子见于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平座、宋徽宗《十八学士图》等处，均系年代较极乐殿更早的建筑或图像。

图39：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平座（辽）

图40：宋徽宗《十八学士图》（北宋）

从形制上看，极乐殿不可以说不高古，称得上是韩国境内最重要的早期木构建筑，保存至今实属不易。

极乐殿内部使用彻上明造，梁架结构一览无余。殿正中设小木作佛龛一个，供有佛像。图中可见全殿仅使用两根内柱，内柱高于檐柱一足材，造型与其他檐柱一样为梭柱。

图41：极乐殿内部佛龛

图42：极乐殿内部佛龛-2

图43：极乐殿梁架-1

图44：极乐殿梁架-2

图45：极乐殿内部

图46：极乐殿梁架-3

图47：极乐殿梁架-4

图48：极乐殿梁架-5

凤停寺极乐殿「主体梁架」

心间前檐柱头铺作上第一、二跳里外转均为华栱，三椽栿压于铺作之上并向外伸出作为耍头。心间后檐柱头铺作第一跳里外转为华栱，第二跳为劄牵伸出。在此劄牵之上还压有一道劄牵伸出作为耍头。上劄牵与压于前檐铺作上的三椽栿平交于内柱柱头之上。真是有意思的构造啊。

三椽栿之上并未使用平梁，而是使用一组长度均不足一架椽的梁方逐层叠垒将屋脊上抬。以笔者极粗浅的理解看来，这里至少可以得到两个结论。第一：朝鲜及日本在古代木构建筑上均大量推行四架椽的做法。如日本奈良新药师寺本堂，其进深已经非常巨大，但仍然保持四架椽。第二：内部结构上，步架不明显。极乐殿为四架椽屋，但梁栿的设置却不对缝。若不看椽子的话，极乐殿梁架极似六架椽屋。这一现象在其它半岛木构上也很容易看到。

凤停寺极乐殿「主要测绘图」

图49：正立面图-南视

图50：背立面图-北视

图51：侧立面图-东视

图52：侧立面图-西视

图53：俯视图

图54：平面图

图55：梁架仰视图

图56：心间横剖面图

图57：中进纵剖面图

凤停寺极乐殿「施工立架过程示意图」

图58：施工立架过程示意图

这里需要注意下大殿特殊的用椽。极乐殿进深四架椽这一点上文已经说过，这是在韩屋中很多见的。四架椽中分两短椽、两长椽；长椽末端安置飞子（韩国称：浮椽）。极乐殿在短椽上再增设了两架，韩国称虚架椽。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提升屋脊的高度，有点类似日本的野小屋。

椽子之上铺设望板，在望板之上，韩屋会习惯性地铺满厚厚的覆土，土上再盖瓦片。这一定程度上使屋顶变得更加巨大了。

图59：长椽、短椽、虚架椽

高丽时代建筑风格继承自统一新罗，故高丽早期建筑应体现较多唐代特征。凤停寺极乐殿推断建造时间在十二世纪末到十三世纪初，这个时间大概处在高丽中期，也是南宋中期。此时南宋尚未被蒙古所灭，与高丽之间往来频繁。若此推断同真实情况，则极乐殿的建筑风格中应能看到统一新罗时代建筑的影子，同时也可能受到当时大陆南方建筑风格的影响。

图60：极乐殿梭柱

在极乐殿建立的年代，大陆木构建筑中的补间铺作已经非常成熟。然而极乐殿、浮石寺无量寿殿及祖师堂、修德寺大雄殿、银海寺居祖庵灵山殿、江陵客舍门等几座韩国现存建造年代最早的建筑中均不见补间铺作。可以推断，在十四世纪中期，虽然蒙古人将更新的建筑技术带入到了朝鲜半岛，但自统一新罗一系传承而来的建筑样式在半岛上仍还是主流。直至李氏朝鲜建立后，带有补间铺作做法的“多包系建筑”才开始在半岛普及。

图61：银海寺居祖庵灵山殿

图62：浮石寺祖师堂

虽然凤停寺极乐殿早在1934年就被指定为国宝，却并没有在“朝鲜半岛日帝强占时期”得到任何修缮。这里稍微补充下，在“强占期”朝鲜的大量木构建筑得到了修缮。根据本文作者不完全统计，在1913年至1942年间，面向木构建筑文化财的修缮工程数量达到158个（或更多）。这些项目由朝鲜总督府土木局负责，由在朝日本工匠执行。其中重点项目包括：平壤普通门、石窟庵、佛国寺、浮石寺无量寿殿、修德寺大雄殿、无为寺极乐殿、海印寺大藏经阁等，均为重要的古建筑遗产。然而这些名单里并不包含凤停寺极乐殿。不仅如此，关野贞考察朝鲜古迹的时候也没有对凤停寺进行调查，《朝鲜古迹图谱》中没有收录任何关于凤停寺的图片。至于原因，目前作者没有拿到相关资料，尚不能做出合理解释。

除了凤停寺极乐殿外，其它现存高丽时代建筑均在强占期进行过落架大修。因此1969年凤停寺极乐殿的修缮是二战后首次对高丽时代建筑进行落架，在韩国建筑保护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以下是凤停寺极乐殿修缮重要时间点。

图63：修缮时间表

注释：

覆屋：古建筑修缮时外部搭建的保护性工棚

假设工事：指修缮相关临时性设施的建设

图64：维修前的极乐殿-1

图65：维修前的极乐殿-2

图66：维修前的极乐殿-3

图67：维修前的极乐殿-4

图68：维修前的极乐殿-5

图69：维修前的极乐殿-6

图70：维修前的极乐殿-7

「主要修缮内容」

当时修缮的主要内容包括：将腐朽严重的檐柱替换或墩接，更换腐朽严重的阑额、栌枓，更换腐朽严重的北侧屋面椽子，等等。在落架过程中发现望板之上有加设的“假椽”，由于其加设年代不明，修缮时予以保留。修缮时为提高防漏雨效果，铺瓦前增加了10厘米厚的生石灰层，其上再施以黏土为主的传统灰背。另外根据彩画图案分析，决定在建筑外部进行重新彩绘，建筑内部保留原有彩绘。彩绘问题后来带来较大争议，本文后面会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