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负债会让人有多卑微

你相信一个曾经开帕塔梅拉,戴百达翡丽的人,会去开顺风车吗?

我一哥们,草根出身,在深圳拼搏了多年,算得上小有成就,最风光时开着帕塔梅拉,戴着百达翡丽,两个人吃饭最少都点八个菜(原谅我是个穷B,通常两个人我只会点三个菜,偶尔四个),其他骚操作按下不表,就这样一个风光无限的人,你能想象经历失败后的状态吗?

这哥们是做酒店软件代理的,因为形象好口才好,所以业务拓展的路上一路绿灯。加上之前打工时候积累的资源,到自己开公司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业务做得风生水起,我见证他一天拿30多万现金去采购显示器的高光时刻,而且不到一周就出完,货从华强北调,加一倍卖出去,赚得满嘴流油。几年的时间业务遍布了全国,就连宁夏都有了办事处。那时候卖软件和上门服务是分开收费的,所以600多家终端客户就等同600多台印钞机,他只需要分配好人员,维系好渠道关系就可以了。

过了几年舒坦日子,代理商涨价了,他们代理的软件是靠序列号激活的,跟PC端的office一样,代理商控制着使用时间,再加上互联网云产品的兴起,对他们传统软件行业冲击越来越大,他不甘心被别人卡住脖子,脑子一热决定自己开发软件,梦想着一本万利。

做过软件开发的人都明白,开发一个软件哪有那么容易,他忘记了他的优势是销售端,技术的活之前都是厂商解决的,他养的几十号所谓的技术员,其实也只懂系统安装和网络调试。。。至于开发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做销售的老板,天天盯着一帮写代码的程序员,即没有产品经理,也没有技术架构师,招来的程序员,大部分是毕业生,对产品验收没有任何经验可言,跌跌撞撞搞了一年多,投了200多万,东西是出来了,可是用不了,软件在公司内部环境里测试没问题,可安装到客户终端,问题一大堆,不是不兼容,就是数据不同步,再加上新老系统切换时,没做过渡方案,属于霸王硬上弓,直接导致客户口碑崩盘,多年打下来的市场,不到3个月的时间,基本丢完了,好几个客户要告他,到后面他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此后沉寂了一段时间,2020年10月份的某一天,他兴致冲冲地跟我说,跑顺风车能赚钱,怂恿我一起干(那时我的处境跟他差不多,都急需赚钱),他买了个电动车,之前的车早卖了。从深圳北站接客送到惠州东站附近,一趟拉四个人,人均大概70元,拼了老命干,一天能跑两个来回,收入在1000元以上,电费只要40块左右,那时候的他在做亚马逊,只需要晚上抽空盯广告,白天比较闲可跑车。在他的极力邀请下,我陪他跑了一趟,至此踏上了心酸之旅。

我5:30和他碰面,小伙状态神采奕奕,正在擦车,为了省钱,从家里带了两瓶大矿泉水,拿个抹布在仔细地捣鼓着。见面后就出发,早餐他只吃了一个包子,另外一个没来得及吃,放车里怕有味,同豆浆一起丢了。上车才搞明白,早上一般是从深圳不同地方接人,然后送去惠州东站附近,回来是从惠州不同地方收人,送到深圳北站附近。客人是提前一天联系好的,线路也是经过规划的,由于经验不足,我们在经历了电话联系客户,催促客户,等客户,跑错地方,不断解释,不断陪不是等一系列委曲求全的骚操作后,终于在8点左右,把人都凑齐了。

一路出发,阳光从车窗里照进来,显得格外炫目。上高速后,关了车窗开空调,车内一股怪味,其中一个客人是从网吧接到的,应该是在网吧通宵吧,身上夹杂着烟味、汗臭味让人非常难受,只能把空调温度尽量调低,防止气味发酵。为了赶时间,一路车速都在120码以上,晃晃悠悠的,加上空调实在太冷,难受得我都想吐好几次。。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磨,终于下了高速,在距离最后一个客人目的地几百米的地方,我强烈要求下车,让他们先走,实在憋不住在路边吐了,吐完后我呆呆的坐在路边,思考着人生,感受苦难给人生带来的五味杂陈,太难了!

大概10分钟,哥们送完客人后回来接我,我们直奔一个叫“元山”的高速服务区,车子充了10块钱的电,稍作休整,又马不停蹄地去接返程的客人。返程的客人也是三个,其中一个在乡下,经过一个集市,堵了40十分钟,直接导致超时,三个人跑了三个地方,因为超时,客户一路埋怨,这哥们一路陪笑脸,尽量去找些轻松的话题缓解客户的怨气,这要是搁从前,打死我都不信他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

就这样,我们经历了九转十八弯,终于踏上了反深的路。客户一个在盐田,一个在龙华,一个在公明,和预期都不一样,没办法只能尽量满足。送完第一个后,我在罗湖区沿河路附近下了,车里空调太冷,我偏头痛发作,直接打车回去了。

我坐在出租车里望着窗外发呆,这么美好的城市导出都充满着机会,为何我们过得如此艰难?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心里涌出的那种酸楚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想是源于强烈的代入感,我把他当成了我,这是一种情感共鸣,就好像你看到一个杵着拐杖的人,就会联想到那个曾经摔断了腿的你。

后来哥们告诉我,这趟出车跑了410块钱,花了不到20元电费,其他有形成本很小,但我感觉无形成本很大。

回家后我发了个朋友圈:
善待周遭,因为活着已是不易,刻骨铭心的记忆!

最后我想说:如果你正好有刷到了这篇文章,又正好遇到了一个正在经历事业低迷时期的男人,拜托你一定要多给予些关怀,哪怕只是言语上的鼓励,这个男人定会感激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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