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中气 | 人在做，天在看

我在上海暂住的地方，据说是个动迁小区群，所以虽然位于比较偏远的地区，里面也住着相当数量从市区搬迁过来的上海人。

平日里，我中午负暄或散步时，经常会看到地面上用粉笔画的一个圈，并留着一个口子，为了明显，还会加画出一段通道表示出口。圈内自然会有一些烧过的印记，不用特别研究，一看便知是为故去亡人烧纸钱用的。

我仔细看过很多，开口的方向并没有固定（比如我会想是不是都应该朝西的？）。这样的“地图”并非集中在类似今天或者清明时候会有，隔三岔五我都能看到。估计住户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还会特别认真地做这样祭祀的事情。

这地上的粉笔圈，在看得清的时候，明明知道不是孙悟空金箍棒画的，每次经过时，我都会小心让开，总觉得应该有一些隐隐的避忌。

原本以为只是我顾虑多，结果前几天我下楼时，远处传来一个很大的声音，比平时高出好几倍的音量：

“要死（西）啦，侬眼睛不好低下了看看地的呀，这个地方怎么好踩呢......看来你的这个病好不了啦，作孽哦~”

小伙子的声音我经常能听到，多数都是训斥声，这次多了几分阴阳怪气和恐吓。

我楼下住着一位老太太，脑梗过后半身不遂，经常要在楼下做康复锻炼。小伙子估计是她的儿子，并不同住，每天背着双肩包从外面赶过来监督老太的运动量，每次都免不了大声责骂老人家不好好训练自己，偷懒，话都很难听，老太太呢，应该心里相当不开心吧，每次都板着脸，面无表情，有时候就坐在轮椅上“罢工”。

有几次被饭包遇到后，吓得回来跟我议论：“你见过吗？哎呦，场面实在太恐怖了~怎么回事嘛~”

我的目光顺着声音移过去，老太太像一颗被敲过的钉子钉错了地方一样，扭曲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落脚处正好就是那样一个清晰的粉笔圈......

这个小伙子一定通体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孝顺孩子，每天风雨无阻地过来监督老娘，只为了她能早日康复，偶尔我也能看到他“哄”着妈妈说，“今天不错，奖励你吃葡萄好不好？”话音刚落又是一通责难：“你看你难弄哇，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到底想哪能？！”

记得我当时就跟饭包说：“我若是那老太太，真是不如死了算了，锻炼个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

这位老人家，其实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阴间”的人，这样的一个粉笔圈又算什么呢？况且，这所谓的避忌比起你每日恶言恶语的伤害，哪一个更令老人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