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沙地行吟(十)
尽管我在北方待了六七年,但还是感觉不适应。首先是“语言”不通。
我的方言比较重,读小学、中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普通话,上课用的也是方言,因此我说普通话总是吐字不清,咬字不准。尽管大学里我努力学了一把,终究还是没有学会。在用不伦不类的普通话交流时,还时不时的冒出几句方言。
“语言”不通,交流就有些障碍。化工企业虽说男女失衡,但同事们也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因为“语言”不通,因为南北文化差异,都无疾而终了。
在倒了半年班多后,我感觉到如此下去,身体必定吃不消。我也不想这样倒班下去,父亲也希望回到家乡,离他近点。
于是,我有了辞职的想法。辞职并不容易。先要迁户口,后要付违约金。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八年合同的事,但当时没有多想。去人资部递交辞呈,违约金要付二万九。我一咬牙,付了。不付不给档案。
递交辞呈之前,先要把户口迁回老家。那户口随我学习、工作,先在太原、呼和浩特,最后来到克什克腾。
我请大哥去老家派出所咨询转户所需资料,说是什么也不要,转来就接收。
我颇觉意外,特地请假去办理转户,却被告知需要《准许迁入证明》。大哥再去咨询,说是先写一个申请书,载明户口迁移情况。我写好寄去。半月后,大哥去办理,被告知要治安证明(《无违法犯罪记录证明》)。
我纳闷了,怎么不一次性告悉——假不好请,往来方便,邮寄也费时。
尽管我很不爽,但也无可奈何。请假去经棚镇打证明。上午没遇着人,下午人来了,说要单位出具《无违法犯罪记录证明》,派出所再据此出具。
我写了一个证明,辗转数日托人盖了章。这次他无话可说,给我出了证明。把证明寄走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静下心来想想,谢天谢地,幸好没有什么前科,要不连迁回老家的权利都没有了。
一月后,老家那边的《准许迁入证明》寄来。这时我已提交辞呈,行动自由。
转户时,工作人员说我户口数日前转到达尔罕乌拉苏木(苏木,蒙古语为“乡”)。我二话没说,打的去达尔罕。
虽是乡间小道,但是笔直、宽敞、平整、车少,九十余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
司机把我引进几间破旧、简陋、低矮的活动板房。松垮的土墙外,稀稀疏疏躺着几兜野草。要是没有公安的标志和竖起的牌子,你根本想不到它是派出所。所里没人,静悄悄的。
到了两点半,所里还没人。照着墙壁上的联系方式去电,说是还在经棚,要晚上八点才过来。我顿时耷拉着脑袋,选一家旅店住下。
次日一早,我便去所里候着,八点过便有人来上班,迁移证明很快就办好。拿着证明,我如释重负。
我回到店里,吃了早餐。店主很热情,给我回程建议。他说到经棚转车,费时费钱;打个摩托车,穿越沙地,三十多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就是走路,也要不多少时间。
我路径不熟,岔路又多,决定坐摩托车回去。原来,单位、经棚和达尔罕在三角上。从达尔罕穿越沙地到单位,是一条牧民开车碾压出来的小路,只有摩托车和越野车才能行走。
摩托车在起伏的沙地上行驶,刚冲下一个坑里,又冲上一个山岗,比过山车还刺激。沙子掉进鞋里,抚摸着脚掌。摩托车在沙子里艰难行进,一不小心就会熄火。这时我便下车,推着车子脱离沙坑。司机加大油门,摩托车像一只发疯的狮子咆哮着,排气筒里喷出浓黑、刺鼻的尾气,在空旷、单纯、洁白的草原上特别刺鼻、显眼。摩托车的后轮飞速旋转,甩出的沙子在局部形成了沙尘暴。
我们一会在长满胡杨的松软的沙子里艰难穿行,一会又在开阔的结实的草地上兜风。虽然到内蒙已有几年,但这次却是和草原最亲近的一次。
下了车,我双脚酸麻,步履蹒跚!脸庞像蒙上一张鼓皮,硬邦邦的,动一下都隐隐作痛。
次日,我便告别了浑善达克。
户口和人一样,花了七八年时间,在外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不同的是,人还是原来的人,户口却由农业户口变成了非农户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