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把「假设」当成事实的人︱记录
这几天心情突然不好。总是遇到一些把「假设」当成事实的人,而且还都理直气壮。我这个否定「假设」的人,反而理屈词穷了。
9月7日上午。接到社区工作人员的电话。她让我通知我家属去社区办公室一趟,把她的医保电子凭证激活。她明确说,电子凭证不激活,在医院不能用,也就是不能办理报销。说这是市医保局的规定。
——与其用的时候再激活,不如先激活。也算是配合他们的工作了。他们接到的任务是:18-60周岁缴费的人,激活率要达到100%。这也是上级规定的比率。
这个事,上半年我就知道,但一直就没激活。在我的认知里,激活当然用起来方便。如果在医院,一扫码,报销事项就办好了。
但是激活这个事情本身,不方便。因为激活电子凭证作为一项工作,一级一级地安排下去,直至社区,它有几个假设:
假设人人都有手机,
假设人人都有智能手机,
假设人人都有的智能手机还都能联网。
我家属的280元居民医保费,是去年年底通过我的手机缴费的。一同缴费的,还有我的几个月大的孙女。当时好像有一个新政:不收现金。我在手机上鼓捣半天,显示缴费成功,我还很是激动:这样多方便啊。
我没想到,这样的方便感觉持续没多久,就翻了个个儿了。
开初是老家的我老妈妈的医保凭证要激活。那时候老妈妈因摔倒了有伤在身,一直在床上静养。用弟弟用三轮车带着去村里激活的。很艰难。那时候我就咨询过医保部门:是不是有个激活率,如果不激活就不能报销,那缴的钱哪里去了?
县里的医保局回答的是:是激活了用起来更方便,不激活也能用,不过要带手续,麻烦。
老妈妈的医保激活,一共去了两次村部,才算弄好。老家村里的老年人,都集中时间去激活了。每一次去,都很辛苦。与其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那当初为啥非要不收现金呢?
后来社区通知我了。我就没安排我家属去社区。我想的是:既然不是不能用,真是万一需要用,我们带齐手续就是了。——我在激活我自己的职工医保凭证的时候,顺带也想把我家属和孙女的一并激活。但我在手机上就没操作成功。
这样看来,激活这个事,还真不是很简单。
一个夏天过去了。很安静。想不到还剩下最后一个季度之时,社区又想起来还没激活这个事。中间中断了的事,又接上头了。而且明确提出来,100%的激活率。
我问她是谁这样安排的。她还说是镇里。她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我打了,也是个女同志。我把我的意思说出来,她并不认可,以为我在故意刁难,很不礼貌地挂了电话。
随后我打了市里医保局的电话。我就想问:不激活是不是就不能用?如果真的不能用,那就只有退费了。不然我的钱就白缴了。
市里接电话的人还是一样的意思:可以用,只是要麻烦一些。他还动员说,现在激活是免费的,好像是个巨大的恩惠和施舍。
——听见了吧。他们都在把我说的那几个「假设」当做事实来办。在这些「假设」的基础上想出来的这些新招——说不定还算得上创新呢。
9月5日上午,我在办公室里跟一个老同志,修改一篇短文。老同志所在的乡里,准备在一个地方,即管仲鲍叔牙出生地修一块碑。那篇短文,就是碑记。基本齐活了,我们闲叙了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她自称是老家村里的干部,我老妈妈第一剂新冠疫苗接种后,现在到了接种第二剂次的时候了。
这是我前次回家,跟老妈妈商定的。第一剂打了就是打了,第二剂坚决不能打。如果有人来找,就给我打电话。
我作为儿子,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安排,有原因:五年之前,老妈妈得的是肺癌,且是肺癌中最为厉害的肺下小细胞癌。2015年夏天,所有疗程结束后,老妈妈发烧不退,医院的医生束手无策,连省城来的专家都无计可施。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从沿海一个城市的一家医院的老中医处,得到了这个方子。当时药到热退,那个方子,老妈妈一直服用至今,已成为日常治疗的一部分。
老妈妈接种第一剂后,我感到后怕,采取的紧急避险方式,就是把中药停掉,观察。我不知道,老妈妈服用的中药成分,与疫苗的成分之间,会发生怎么样的反应,对身体,对癌症,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我把这个情况给来的人说了——其实她就是我们村老大队书记的儿媳妇,我们也都是熟人;她对我老妈妈的病情,不说十分清楚,也该有个八九不离十。我很委婉地建议:第二剂,就缓一缓吧。
听我这样说,她显然不乐意了。说我不支持她的工作,又说谁谁也是癌症,都接种了。说上级有文件有规定,癌症病人放化疗期间不适宜接种,只要不是那个时间段,都可以接种。等等。
我很生气。这个药,是打在我老妈妈的身上,而老人家是个曾经的癌症病人。我作为儿子,为了预防万一出现的后果,难道不应该吗?打第一针,已经影响了老妈妈的正常治疗了。我说缓一缓,其实就是拒绝。听不出来吗?
听得出来,她也很生气。威胁的口吻问我是哪个单位的。言外之意是向我所在的单位告我的状。然后挂了电话。
我不放心,怕他们来硬的。于是又回过去。一个男的接的。看来到我家去的,还不是一个人。如此兴师动众,为的就是一个年近八旬的癌症患者接种疫苗。也真是拼了不成。
因为我的坚持,终于还是没打。间隔不久,我给老妈妈打电话。老妈妈说的是,怕他们举报影响我的工作,干脆打了算了。
你看看,他们是把这样的「假设」当成事实了:假设打过后100%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然后就说没问题。可是「假设」毕竟靠不住。万一有了问题,他们一定要问我要证据。因为他有证据。他的证据,就是那个「假设」的事实。
晚上,当我写这篇记录的时候我在想,究竟是怎么了,有那么多人都「拿个不字当理讲」,把一个原本靠不住的「假设」当成板上钉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