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夜

夕阳掉下去了,夜色便漫上来。
房屋、花木、竹林,一切都像在奶汁里浸泡过一样,笼罩起一层淡淡的纱幔。白日里的喧嚣被秋风滤过,慢慢静下起来。躺在地上的树叶儿失去了生机一动不动,偶尔被风逗起,颤动一下,断断续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草木吸收了一整天的光热,在此时释放起来。四周弥散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的清香慢慢消融在夜色的清幽淡远里,带着一丝曼妙的温柔。
云烟水色,渲染了一方田园,落了一地秋韵。
这里便是山村日子,虽是落了秋,一切瓜果绿蔬都呈现出葳蕤的长势。借着微光,踩着绵软潮湿的草径,走到庄稼地里,走到所有果蔬中间。靠近它们,静静地缱绻在一起,激活了所有的温暖,仿佛听见绚烂的活力在植物经脉内轻轻律动。
篱笆上露出几根黄瓜,而枝叶和蔓子在交错的竹竿间攀爬,挤挤挨挨的绿意塞满了篱笆墙。葱茏茂密的叶子和瓜果在夜里傻傻的分不清,几朵稚菊却似溢出的灯火,在流离的夜风和蓬蓬的叶片间闪烁。
红彤彤的辣椒们在地里窃窃私语,想必是憋了一天情话,趁着夜黑悄悄的说过够。叶片里还有些可爱的小花,露出星星点点的白,在微风中轻轻翕动,与微弱的亮光道着晚安。
阵阵禾木香馨夹带着湿润的空气徐徐而来,轻柔的掠过心头。
望向田野,大片大片的残荷在水田里阻挡着秋风的步子。一排排、挨挨挤挤低垂着头。莲蓬由水绿变成褐色,鼓胀的莲子一粒粒向外突起,像要挣脱束缚似的。一阵风过,荷叶被风撕扯起,哗啦哗啦地从田的这一头响过另一头。
簇簇拥拥的柑橘在荷田边上泛着深绿。柑橘熟了,就像星罗棋布的红灯笼挂满枝头,树枝绷紧了身子也受不了重,只得弯下腰来。深秋来了,果实也沉静了下来。也许被倾注太多的礼赞,它们越发的害了羞。葱茏的长势占满土地的胸膛,成为农人嘴里最美的主角,最丰硕的话题。
村子里的灯火如星火次第的亮了起来,暗淡了最后一丝阳光的味道。村庄上笼罩起了轻柔的烟雾,迷蒙而淡远。“碰、碰、碰”,那是菜板与菜刀在切磋岁月的厚薄;鸡鸭在地上争执谷粒的灵活。老水牛安详地趴在牛圈里,咀嚼着嘴里最后一绺青草,眯缝着眼睛,放飞嘴角的涎水,左右晃动舒适的脑袋。
忙碌的身影在灯光下晃动,人们把渐渐浓郁的夜黑踩来踩去,展开又收叠,最后融进日子的朦胧里。
人们是顾不了撩人的夜色阑珊。忙完农活,端根小凳子便在院坝里唏唏呼呼地吃起饭来;或是蹲在自家菜园子边上,一边计划明天的日程,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叶动虫鸣。
此时,月亮爬上了屋后的山顶,夜明亮了些,而喧闹却被彻底关在了门外,只有竹叶还在微风中轻轻地婆娑起舞。
风给大地送来了美梦,把梦中的憧憬轻轻裁剪,给勤劳的人们做了件幸福的外套!
※邹謇,一个痴迷写作、国画,喜欢花花草草的中年大叔,已出版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著有长篇小说《太医令》,《冥图》,《春野小村长》,《我们的青春拐角》等作品。多有疏漏,烦请斧正。感谢您的阅读、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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