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身残志坚的冷面刺客，名句频出的顶级段子手

他是冷面刺客，更是热血男儿。

他虽数度易主，但不仅不是三姓家奴，反而博得了忠义之士的美名。

他就是先秦时期的著名刺客——豫让。

豫让是春秋末期的晋国人，当时的晋国六卿坐大，国内政局被智氏、范氏、中行氏、赵氏、韩氏和魏氏六家把持，晋国公室形同虚设，六卿之间相互倾轧、斗争激烈。

春秋时期，贵族大臣皆有养士之风。最初，豫让先后投身范氏和中行氏门下充当门客，不过并不受重视，也没什么名气。不久后，范氏和中行氏作乱，知氏联合韩、魏、赵三家，把范氏和中行氏灭掉，还瓜分了他们的土地。

范氏和中行氏被灭后，豫让又投靠了知氏。当时知氏的宗主是智伯，豫让在智伯门下虽只是一个门客，身份低微，但智伯却非常敬重他，他在知氏得到的待遇非常高。

但是过了不久，知氏又被韩、魏、赵三家联合灭掉，知氏的土地被瓜分，知氏的门客作鸟兽散，智伯的头颅还被赵襄子制成了酒器。

在这个时候，豫让不仅没有像他此前那样，投入新的宗主门下。而是立下誓言，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哪怕牺牲性命，也要杀死赵襄子，为智伯报仇。他为了报仇，从一名普通的门客，变成了一位冷血的刺客。有趣的是，在他做刺客的短暂生涯中，还无意中成为了一位顶级段子手——在《史记》中记载豫让的几百字里，他说出的一些话那是相当的经典。

比如，豫让逃到深山中，发誓要为智伯报仇时，就出说了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悦）己者容。”

——男人为了解、赏识自己的人而死，女人为宠爱、喜欢自己的人打扮。这句简短有力、通俗易懂的话，即便在今天，也常运用于人们的交流中，抑或运用于恋爱中的男女之间。

豫让是一个聪明人，他深知自己势单力孤，想要复仇，硬拼肯定不行，智取才有出路。于是他改名换姓，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被判刑服役的人，混到赵襄子的宫中去为厕所的抹墙，却内持匕首，想趁赵襄子上厕所时行刺他。

但赵襄子心细的很，很快发现这人有问题，就派人把他抓起来，经审问才知道原来是豫让，之所以潜伏进来，是要为智伯复仇。侍卫们想杀豫让，赵襄子说，智伯已死，知氏已灭，这人还能舍命为智伯报仇，一定是个忠义之人，杀他会影响自己的名誉，于是把他放了。

对于赵襄子的宽厚，豫让不仅没有放弃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更加坚定了他复仇的决心。这回他狠下心来，居然吞下炭灰，使喉咙沙哑，还在身上涂抹黑漆，看起来像得了麻风病，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然后到街上去行乞，想趁赵襄子外出时刺杀他。由于他的音容相貌改变太大，连他的妻子也不认识他了。

有一次豫让去见一个朋友，奇怪的是，朋友一眼就认出了他。豫让把复仇计划告诉了朋友，朋友则建议说：“你不如假装投靠赵襄子，以你的才华，赵襄子必然重用你，你就可以靠近他，再借机杀他，事情不就容易多了吗。”

朋友的话虽有道理，但豫让并不认同，还借此机会，表达了自己的价值观：

“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然投靠人家，又去杀人家，就是怀有二心。我的复仇计划本就难以实现，我之所以选择吞炭毁容这种方法复仇，就是要使那些怀着异心侍奉国君的臣子感到惭愧！

从这句执拗的话里，我们可以看出：豫让重名义，不诈降，不肯屈身权宜以图复仇，乃是一个有信仰、讲原则的刺客。

豫让没有听从朋友的建议，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执行着复仇计划。一天，终于等到赵襄子外出，豫让埋伏在赵襄子必须经过的一座桥下，想伺机行刺。当赵襄子过桥时，他的马突然受到惊吓，赵襄子十分警觉，猜测一定是豫让在附近，马因感受到了杀气，故而受惊。

果然，侍卫很快抓到了豫让，赵襄子非常不理解豫让的行为，毫不客气的指责豫让：“你此前投靠在范氏和中行氏的门下，可他们都是被智伯杀掉的，你不仅不去为他们复仇，反而委身于智伯。现在我杀了智伯，你却和我仇深似海，非要置我于死地，真是搞不懂！”

赵襄子的话似乎是抓住了豫让的致命弱点：你不是要杀我为智伯复仇吗？可你之前为什么不杀智伯，为范氏和中行氏的宗主复仇呢？赵襄子或许会认为，在自己的这番话面前，豫让将无言以对，说不定自己也能像智伯一样，把豫让收为己用。

然而，令赵襄子没想到的是，对于自己的责问，豫让从容不迫的反驳道：

“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於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们都把我当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样对待他们。至于智伯，他把我当作国士看待，我当然要像国士那样报答他。

多么铿锵有力的反驳！此话一出，豫让瞬间赢得了在场众人发至内心的钦佩！

无奈之下，赵襄子只好说，你为智伯复仇的事情，大家都已知晓，忠义的名声也传出去了。我上次放你走，我的名声也传出去了，我们的目的都已达到，这次我可不会再放过你了。

在赵襄子看来，他上次放走豫让，不过是为了使自己博得一个爱惜人才的美名而已，他的境界与豫让相比，高下立判！

侍卫们很快就包围了豫让，在死亡面前，绝境中的豫让又说出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

“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

——贤明的君主不会埋没别人的美名，而忠义之士也有为名声节气赴死的义务。

说完这句话后，豫让认为自己就要死了，但大仇却还没有报，希望赵襄子成全自己，于是提出让自己在赵襄子的衣服上刺几剑，象征性的为智伯报仇，也算死而无憾了。

赵襄子非常感动豫让的大义之举，便脱下衣服，成全豫让。豫让接过衣服，“拔剑三跃而击之”，然后怅然说道，这下我总算为智伯报仇了，说完不待赵襄子的侍卫动手，便提剑自刎，极其悲壮、充满气节的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后来，世人为缅怀这位义士，就把豫让自杀时所在的那座桥，命名为“豫让桥”。

我想，豫让死的那天，老天应该下着雨，因为“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