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诗精选：施云·哑石（外十首）｜南粤诗刊◇2020年10月刊◇总第40期

南粤诗刊

●施  云
『 哑石（外十首） 』
所有声道都被浑圆堵塞了
一枚不再发声的石头
变身一只聆听的耳朵
不再卷入大河滔滔，像个
在岸上垂钓涛声的人
用静默与世界交流，用身体
包裹大河的喧嚣，掏空它
体内的呐喊，就是一件
上好的器皿。掏空怀藏的
光阴，它就是条石质的木鱼
一枚哑石铁定了心
用沉默，超度喧嚣的尘世
哦，一只石眼里究竟
藏着多少不为我知的苦难
/鸽子心/
我一直想从天空的白云朵里
抠出那颗鸽子心，像你
幻想着从大海里抠出那座小岛
修建一座只有一个人的村庄
远离人间的繁杂与喧嚣
让寂静四处漫溢，像大海
蓄积起无边无际的水，用深蓝
掩盖自己的色与味。像你
用凸起的小岛代替自己
不想搏动，却依然生机盎然的
心跳。我想抠出白云中
那颗鸽子心，并把它镶嵌在
小岛上，用我对鸽子的敬仰
迎来晨光，送走暮色，闪亮星光
/高枝上的果子/
高枝上的果子，有一颗
一直把头颅举向天空，举向
更高处的深蓝。有一刻
晴空里出现一道闪电，那是
我的目光与它交汇发出的
一次剧痛，恰好被一只鸟
洞穿。天空中鸟羽飞扬
到处是闪光的翅膀，在打捞
静默的对话，又像要抓走
云朵里还来不及飘落的雪花
一颗高枝上的果子，为什么
竟不愿俯瞰或回到地面
它在空中微微颤抖，多像颗
悬空的心，在徘徊，在跳跃
/碎瓷片/
一块碎瓷片上，光阴
是条不涸的溪流
身怀过同样的水，经过
烈火涅槃的，成为瓷
未经过的依然叫土
我看到的区别碎瓷片般
一次次被打碎。泥土
依然具备良好的粘合力
收藏各式各样的根系
瓷，从此露出瓷的向往
坚硬与柔软是另一种
区别，如瓷在瓷上
有的呈现青花，有的
身怀裂痕，皆是命运
/阳光之马/
南山上，下午的阳光里
一匹想要跃过山头的马
浑身披着阳光的盔甲
它保持的腾越，常常向我
亮出隐形的鞭子，亮出
抽打光阴的风声。在南山上
它扬起的鬃毛多么威武
那匹阳光之马，是我在午时
出生的大女儿发现的
她曾向我指正：那是一匹
只有灵魂的马匹，是马
必须该具有的向往与信仰
想要跃过山头的马，是匹
难以驾驭的阳光之马
/山涧的水/
山涧的水，偶尔也舞蹈几下
相比城市里的音乐喷泉
它们很少有人围观，偶尔会有
几声乡音，伴随浪花飞溅
那是涉水的手足之情，在呈现
一段乡村生活，完成一次
有声创作。城市里舞蹈的水
有着灯光的色彩，山涧的不同
它们眼里只有山峰和天空
只有静谧而没有喧嚣。偶尔有
鸟鸣，像是从它们身体里
飞出去的几朵浪花落在枝叶间
山涧的水，是大山的汗水
是乡亲一辈子劳作不息的翻版
/浮  萍/
浮萍之上，我看到的
绿，还是那样青翠
它们摊开的手掌，依旧
保持着，心的形状
我的俯瞰，像把折断的
五齿，已无法抓起白净的
根。哦，那些针状的
放射物，疏散着
动荡日子的风热，止住了
遍布思念的透疹之痒
扩散出道道涟漪，触及
心壁与梦壁。哦，我多想
借一叶浮萍，在冬阳之下
翻晒湿漉漉的恋情
/扑  空/
我决定去遇一个人，遇见他
遗落在树荫里的光斑，一滴滴
让一片叶子每天潮湿的露
那个冬天比这个冬天略为暖和
在大雪这天，雪下在北方
今年已是第三场大雪，就下在
那棵树下，擎天之伞并没有
顶起一片晴天。在我的心里
他就像棵巨大的盆栽，把根系
深深地扎进故乡的盆里
我并没想到，他已经被移栽
在一座只有春天的城里
一年四季，他都身怀花蕾
一棵花开不败的树，让我扑空
/回到云朵里的雪/
雪是从云朵里降落下来的
经过泥土的筛选与过滤
有一部分乘坐阳光的天梯
又回到了云朵。我以为
教科书是位白胡须的老爷爷
肚子里装满了童话故事
北纬25°线上，他把山峰
磨成一颗颗硕大的珍珠
把大雪磨成无孔不入的水
磨成升腾而起的气，魔术般
变换着手法，让人们看得
眼花缭乱。回到云朵里的雪
多像我乌蒙山里的乡亲
一生都活在云里雾里
/可以省略的词/
一个可以省略的词
像把锁，锁住了
一首诗的上行和下行
是的，这个词
行距一样隔开了你我
行距一样可以把控
省略掉多好啊，我和你
字与字一样粘在一起
让人分不清，读不出
且远不止合二为一
那么简单。像夜
把所有东西笼在一起
我们便没有高低
也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草叶篱笆/
柄插在泥土里，挥动的
绿色刀片，被冬天
镀上黄金，倔犟的几片
身着血色，仿佛还有热血
在聚集。除了风还有谁
穿过篱笆把解析之躯合拢
风有风的骨头，刀尖草
吐出草的命，刀的利刃
磨亮岁月的锯齿，切割着
流水。我分明看见
刀的篱笆，反射着阳光
拒绝深入的脚印，露出的
血迹锈斑，是草叶篱笆
放逐光影的奇异锁孔

作者简介：施云，男，1970年10月出生，《曲靖日报》会泽记者站记者，云南省作协会员、曲靖市作协常务理事、会泽作协主席。已出版诗集《九十九朵玫瑰》，在《诗刊》《星星》等近百家刊物发表诗歌等600余首（篇），作品入选《中国诗人自选代表作》等50余种选本。曾获中国咸宁“金叶·香泉海”杯第二届世界华文诗歌大奖赛一等奖、“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新诗百年百位最具潜力诗人等奖项和称号。应邀出席第15届国际诗人笔会和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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