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讲解:甘草的深度用法禁忌与适用!(必读篇)
三种情况要慎用甘草
甘草,别名国老、蜜甘、美草、蜜草、蕗草、灵通。味甘平,入心、肺、脾胃诸经,在现代中药学中属于补气药的范围,具有补脾益气、润肺止咳、缓急止痛、缓和药性的功效。其生者偏于清热,炙者则偏于补中。炙甘草是用生甘草与蜂蜜、水同炒制成。生甘草微凉,炙甘草微温。甘草生用,可治咽喉肿痛,痈疽疮疡,还可解药食之毒;炙用,可以治疗脾胃虚弱,食欲不振,腹痛泄泻,劳倦发热,咳嗽气短。中药古籍《神农本草经》将甘草列为上品,说甘草有坚筋骨、长肌肉、倍气力及解毒之功。
在中医处方中,甘草是最常用的一味中药。这是因为甘草具有调和诸药的本领,被称为“国老”,是当之无愧的“百搭之王”。中医处方讲究“君、臣、佐、使”,各药相辅相成才有良效。甘草在其中就经常扮演“佐”的角色,是各种药物的“调味品”,药方中常常离不了。甘草的药性缓和,可以与补药、泻药、寒药、温药、凉药等各类药物配合使用,并有调和药性的作用。至今医界多有“甘草调和诸药”、“甘草和百药”的说法。故而不少人多习惯在中药处方中加入甘草。但甘草药性虽平,临床也应重视配伍禁忌。“十八反”中“藻戟遂芫俱战草”不可不知。清代名医徐灵胎说:“误用致害,虽甘草、人参亦毒药之类也。”故临床遣方用药应深思熟虑,甘草之功在于甘而其弊也在于甘,特别是以下三种情况要慎用。
湿病忌用甘草
《汤液本草》明确指出:“甘者若令人中满,中满者勿食甘,甘缓而壅气,非中满者所宜。”查《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凡因湿所致的呕恶、痰饮、中满、水肿等皆不用甘草,例如攻逐水饮的五苓散等。总之,湿病忌用甘草仲景等医家虽未明言,但湿病用甘草之弊昭然已明。
急证少用甘草
历代医家公认甘味药性缓而善守,甘草为甘味药之代表,其甘缓柔润之性,决定了它在急证运用中的局限性。以《伤寒论》为例,阳明急下三证、少阴急下三证,都用不含甘草的大承气汤,意在避其甘缓,急下以存阴。又如大柴胡汤由小柴胡汤化裁而来,此方为治少阳兼腑实证的名方,现应用于急性胆囊炎、胆结石、急性胰腺炎等病,其证显然比小柴胡汤证为重为急,故去小柴胡汤中的甘草之类,增加大黄、枳实等防其甘缓,增其税利,由此可见仲景使用甘草颇有考究。
肾病慎用甘草
《素问·生气通天论》说:“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灵枢·五味》篇提出:“肾病禁甘。”仲景宗此训,创制温补肾阳的肾气丸即不用甘草,后世医家据此而衍化的肾病诸方,如济生肾气丸、右归丸、左归丸、钱乙的六味地黄丸等都未用甘草。现代药理研究发现,甘草主要含甘草甜素,甘草甜素具有肾上腺皮质激素样作用,能够促进水、钠潴溜和排钾增加,长期大量应用甘草,会出现水肿、血压增高、血钾降低、四肢无力等假醛固酮症,说明肾病慎用甘草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甘草临床用意
甘草是中医处方中用得最多的一味药。张仲景先生的《伤寒论》、《金匮要略》共250方,用甘草者120方;《伤寒论》113方中,以甘草作为方名(如炙甘草汤)或方名中有甘草者(如麻杏石甘汤)就有15方。
究其用意,有以下几个方面:
1、缓和峻烈
中医学治法虽多,总的来说,不外补、泻两个大类。虚实为察病之纲要,补泻为施治之大法。补者补虚,即所谓“虚者补之”;实者祛邪,即所谓“实者泻之”。实证当用泻法,即祛邪之法,药多猛峻。
一般地说,猛峻之药虽利于病,但正气也要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如何在不妨碍祛邪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减少药物对正气的损害?仲景选取了甘草。
如伤寒太阳表实证,为风寒之邪束表,发热、恶寒、无汗、头痛、身痛、咳嗽、脉浮紧,当用辛温解表,所以选用了麻黄、桂枝,以解散在表之风寒,佐之以杏仁,和之以甘草。
甘草在这里主要起缓和麻、桂峻烈之性的作用,虽非汗解不可,但要尽量做到“汗而毋伤”。
又如寒邪直中,即寒邪不经三阳(太阳、阳明、少阳)而直接侵入三阴(太阴、少阴、厥阴),或伤寒之邪,在表不解,由于邪气重、体质弱、治疗又不当(如早用大剂清热药或泻下药)而传入三阴,证见四肢厥冷、下利清谷不止,脉沉微欲绝,这是少阴证的里阳衰微,急当回阳救逆,用四逆汤。
方用干姜、附子,大辛大热,以消阴寒,而挽欲亡之阳,但姜附之性,非常峻烈,所以和之以甘草,使之成为“有制之师”,尽量减少姜附辛热伤阴的副作用(真的伤阴就要加人参,即四逆加人参汤)。
再如白虎汤,主治阳明里热,证见身大热、口大渴、汗大出、脉洪大者,即用甘草、粳米来缓和大剂石膏、知母的寒凉,以顾护胃气。
当然,仲景有时也用与甘草药性相近之药大枣来代替甘草的,如葶苈大枣泻肺汤,即是用大枣去缓和葶苈之猛峻;十枣汤,即是用大枣去缓和甘遂、大戟、芫花之峻烈,但大多数处方还是用甘草作缓和之用。
2、协调诸药
甘草有调和百药的作用。当病情需要,一张处方中有寒、热两种不同药之时,就要用甘草来协调。
如桂枝汤治营卫失调,发热畏风,汗出脉缓,既要用桂枝、生姜激发卫阳,又要用芍药、大枣滋养营阴,再用炙甘草,桂枝得甘草辛甘化阳,芍药得甘草酸甘化阴,两组不同作用的药物,因此而协调起来了,营卫既调,阴阳自和,则其病可愈。
3、缓解急迫
虽然和上述缓和之“缓”同是一个“缓”字,但用意不同。前者是缓和峻猛药的药性,这里是缓解急迫的症状使之舒缓的意思。
例如芍药甘草汤,治疗汗后阴伤之“脚挛急”,不可屈伸,就是取芍药、甘草缓急止痛的协同作用。后人用此方治疗头痛、胃痛、呃逆、痢疾,也都是取其缓急之功。
《金匮要略》甘麦大枣汤,则用甘草合大枣、小麦甘润缓急,治疗“脏躁”,证见悲伤欲哭,数欠伸(频打呵欠)、忧郁恍惚或烦躁不安者。
4、逗留药性
甘草之性缓和,所以有时用它来与干姜等药物配伍,逗留其药性,使之不至速下,而徐徐发生作用。
例如甘草干姜汤,药仅二味,治疗泛吐清冷水,寒证胃痛、腹痛、遗尿、小便数,病属中寒,即用干姜大辛大热温其中,而用甘草缓以留之。
四逆汤中用甘草,也有这样的意思。《伤寒汇要分析》指出:四逆汤用甘草,即寓“重剂缓投”之意,“其目的为使药力相继,缓缓振奋其阳气,而驱散阴寒,譬如春临大地,冰雪自然溶解。”
当然,甘草本身也有“补中气、通经脉、利血气”的作用,在四逆汤以及炙甘草汤中则兼取它这样的功效。
5、补益中气
甘草又有补益之功,补益用炙甘草则补力增强。《神农本草经》说它“长肌肉”、“倍力”、“坚筋骨”,李东垣说它“补脾胃、润肺”。
《金匮要略》小建中汤、黄芪建中汤(即上方加黄芪),治疗虚劳腹痛,腹中拘急,气血阴阳不足,即以炙甘草配芍药、桂枝、生姜、大枣、饴糖、黄芪,今人用以治疗虚寒性胃痛、胃及十二指肠溃疡甚效。
又如仲景治疗“脉结代、心动悸”的炙甘草汤,也是取炙甘草、大枣、人参补中气而充血脉,配伍生地、麦冬、阿胶、麻仁滋补阴血,再用桂枝、生姜、清酒行血气、通经脉。今用治病毒性心肌炎、冠心病、风心病,而见心悸、短气、早搏,每收捷效。
又如甘草泻心汤适用于中虚、寒热错杂,证见乏力、干呕、胃部痞满、肠鸣、大便稀溏者,即用炙甘草、人参、大枣补胃之虚,黄芩、黄连之苦降与半夏、干姜之辛开以除痞。
再如“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苓桂术甘汤之桂枝、茯苓同用,有通阳化饮之功,甘草、白术同用,则意在崇土制水,这也是甘草用于正邪兼顾,补泻兼施处方中的例子。
6、解百药毒
甘草“解毒”之说见于《神农本草经》,后世认为甘草所解之毒,一是“百药之毒”,如《千金要方》说:“甘草解百药毒,如汤沃雪,有中乌头巴豆毒,甘草入腹即定,验如反掌”。
仲景治疗痹证、历节病,用附子、乌头者,必用甘草,如著名的太阳风湿三方(桂枝附子汤、甘草附子汤、白术附子汤),以及桂枝芍药知母汤等方。
用甘草既以缓痛,又可以留恋乌附之性,使其缓和持久地发挥作用,也寓有解毒之意在内。二是用于中毒,如《金匮要略·杂疗方》即用甘草解食牛肉中毒。后世更广泛地用甘草来作解毒之用。
7、泻火利咽
生甘草有泻火之功,而“诸疮疡毒,皆属于心(火)”,故用于疮痈肿毒,咽喉肿痛,有利咽止痛之效。如半夏散及汤(半夏、桂枝、甘草)治疗“少阴病,咽中痛”,此外还有甘草汤及甘草配桔梗的桔梗汤。
后世治风热上攻所致之咽痛,多以桔梗汤为基础方。临床常用于急性咽喉炎、急性扁桃体炎。此外,甘草也用于治茎中痛,如后世方导赤散(生地、木通、淡竹叶、甘草)。
8、止咳祛痰
《本经》并没有甘草“止咳”、“祛痰”的记载,仲景治咳嗽方多用之,但随寒热不同配伍,如痰热咳嗽用甘草与麻黄、石膏、杏仁配伍(麻杏石甘汤),寒饮咳嗽用甘草与茯苓、五味、干姜、细辛配伍(苓甘五味姜辛汤),即并不用它作咳嗽专药。
后世始有意识地多用甘草治咳,今人更有甘草片、棕色合剂“中药西用”,用了几十年,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这说明阴阳寒热虚实表里不可不察,单味药的作用不可能取代中医理法指导下产生的复方。
事实上,痰湿壅盛之咳嗽多痰,胸闷苔腻,用甘草反而不好。上海就有人用平陈汤(平胃散合二陈汤),去甘草,效果不错。
从上述可知,仲景是最善用甘草的。而仲景处方中不用甘草者,却更耐人寻味。纵观仲景全书,凡是痰、食、气、虫、水、湿、瘀,急需攻逐而正气抗邪尚有力者,都不用甘草。
需斟酌使用甘草的七种情况:
1、里实热证
急性热病、杂病都可见到,如大承气汤,痞满燥实四证俱备,更兼腹痛、潮热、汗出,为热邪与燥屎相合的阳明腑实证,急当逐邪;又如大柴胡汤,心下胸胁满痛,寒热往来,腹满,大便秘结,舌红,苔黄,为少阳阳明合病,用小柴胡汤去人参、甘草,加大黄、枳实、芍药,以和少阳,泻阳明。都说明邪盛之际,无用甘草之理。
2、黄疸
因湿热化火,小便不利,大便秘结,腹胀满,胁痛,身目黄而鲜明,急当泻热,用茵陈蒿汤(大黄、茵陈、栀子);病属湿热,用甘草则有壅中助满之弊,不利于祛邪。
3、水湿停聚
水湿停聚,浮肿,小腹胀满,烦渴欲饮,水入则吐,急当通阳行水,以解膀胱之困,用五苓散(猪苓、茯苓、泽泻、白术、桂枝)。黄疸而兼小便不利、腹水,用茵陈五苓散(即五苓散加茵陈)。阳虚水肿,脉沉,畏寒,用真武汤(茯苓、白术、白芍、附子、生姜),用甘草都会妨碍其利水的作用。
4、胸痹心痛
胸中阳气为痰气瘀血阻遏,胸部憋满、疼痛,短气,治当宣痹通阳,逐痰化瘀,常用瓜蒌薤白白酒汤(瓜蒌仁、薤白、白酒),瓜蒌薤白半夏汤(即上方加半夏),枳实薤白桂枝汤(即上方加枳实、厚朴、桂枝,去白酒),酌加活血化瘀药。病当通利,用甘草则滞塞。即气虚者,用人参,也不用甘草。
5、瘀血阻络
胸痛,肝脾肿大,肌肤甲错,善忘,或躁狂不安,不寐,口干但漱水不欲咽,腹满,面目暗黑,女子闭经,为瘀血之象,治宜活血破瘀,用下瘀血汤(大黄、桃仁、地鳖虫),抵当汤(上方加水蛭、虻虫,去地鳖虫)。
6、内痈
仲景书所载内痈,一为肠痈,一为肺痈。肠痈常用大黄牡丹皮汤(大黄、丹皮、芒硝、冬瓜仁、桃仁);肺痈,脓未成,喘不得卧,用葶苈大枣泻肺汤(葶苈子、大枣),即用大枣来缓和泻水逐痰、苦寒滑利的葶苈。为什么不用甘草而用大枣?就是因为甘草有碍于泻水的缘故。当然脓已成,就不在此列了。
7、肾虚
炙甘草虽有补虚之功,但只限于脾肺气虚,不用于肾虚,故肾气丸不用甘草。考仲景用肾气丸者,凡五处,皆以小便不利为其见证,而甘草的作用,刚好与之相左。证之今日药理,多用、久用甘草,确有引起水钠潴留的反应。
但是,就在上面提及的病证中,也有用甘草的,如肺痈之用桔梗甘草汤,风水之用防己黄芪汤,虫证之用甘草粉蜜汤,瘀血证之用桃核承气汤、大黄蟅虫丸,腹胀满之用朴姜半甘参汤等,这就要从病之新久虚实来考虑了。
新邪宜速散,宿邪宜缓攻。而正既不足,邪气又实,无论单攻、单补都不行,则须兼而顾之。
例如朴姜半甘参汤之“腹胀满”,就是在“发汗后”出现的,此必其人脾气素虚,因汗而更虚,故运化不利,气壅,食亦不下,所以用人参、甘草补土助运,朴、姜、半夏行气宽中,消补兼施。
注:本文选自何绍奇先生的《读书析疑与临证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