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童养媳的一生——致我的姥姥
文/鱼儿姐姐 图/来自于网络
一个童养媳的一生
——致我的姥姥
姥姥是外公的童养媳，这自我记事起就知道，但是真正详细了解她的身世是在她去世之后。姥姥于2015年12月15日晚去世，享年93岁。
姥姥去世后，舅舅家来了很多亲朋好友，有很多我都不认识。在老家农村，长辈去世，在下葬之前的每个晚上，孝子都要扛着灵幡走在前面领着唱孝歌的人围着灵柩转圈。孝歌从天黑开始一直唱到天亮，这期间孝子们轮换扛幡。其中有一个50多岁的人，给我印象最深。他一晚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扛幡，每当有人要替换他时，他歇会儿就又去接替上。我想这才是最亲的孝子，只有最亲的孝子才扛幡时间长，而且愿意在后半夜扛幡，这个人是谁？
在他休息的时候，我就和他拉起了家常，这才知道他把姥姥叫姑姑。从他这里才知道姥姥的身世和坎坷的一生。
姥姥的爷爷和姥爷家在民国初年都是当地的大财主，姥姥的母亲在婆家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回到娘家哭诉，不想回婆家去，娘家人认为姥姥的母亲没出息，就把姥姥的母亲从娘家赶回了婆家，姥姥的母亲受不了这口气上吊自缢了。姥姥的姥爷听说自己的女儿死了就带着家人把姥姥的爷爷家给放火烧了。姥姥爷爷家的日子从此开始败落。姥姥的父亲比较敦厚，常受到兄弟们的欺负，而姥姥的小叔又爱上了赌博，终于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将整个家当全部败得干干净净。
姥姥母亲去世时，姥姥6岁，姥姥8岁时被卖到外公家做童养媳。姥姥因年龄小常受到大姑子姐的欺负，在和外公正式成亲之前一直睡在厨房的柴堆里。姥姥的脚小时候裹过，但后来放了，比三寸金莲大但比正常人脚小很多。就这样一个瘦弱的姑娘，就这样一双小小的脚丫，却干着最重的活，过着最艰苦的生活，直到和外公成亲才可以睡到床上。
因营养不良和年龄小的原因，在母亲出生之前，姥姥的几个孩子很小就相继夭折了。所以，有母亲及姨妈他们后，姥姥对他们宠爱有加。尽管姥姥大字不识，除了二姨只读满小学外，母亲、小姨、舅舅都高中毕业，在那样一个年代，姥姥要付出多少努力与艰辛，才能让孩子们都能上得起学啊！
记得我小时候大部分日子都是在姥姥家渡过。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是乡村老师，无法同时带着三个孩子辗转于家与学校之间，于是母亲就将我放在了姥姥家。那时我四、五岁左右，姥姥在乡政府食堂做饭。姥姥做饭时，就给我拿个小板凳坐在厨房，如果我乖的话，姥姥会给我一小块烙馍作为奖励。那时，这一小块馍就是我最大的动力。但毕竟是孩子，而且是个淘气的女孩子，所以常常会气得姥姥不想奖励我，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我的哭闹而不得不给我一些小小的奖励，这些小奖励常是政府工作人员吃剩下的馍啊，饼啊之类的面食。
上小学、初中，我都在姥姥家断断续续生活过，姥姥为人热情，乐善好施，她家住在公路边，路过的人很多，常常有人累了、或口渴了，就到姥姥家讨口水喝，或坐会儿歇歇脚，有时遇上吃饭，姥姥便热情的招呼这些过路歇脚的人吃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农村，生活还不算富裕，也就刚刚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那有多余的口粮天天让这些过路人吃啊！记得当年，姥姥让我给这些人盛饭时，我是非常不情愿的，我不明白姥姥为什么要把饭给这些不沾亲、不带故的人。
后来，我慢慢的发现，经常有人给姥姥送一捆柴、或送一篓木炭、有时也会送些蔬菜或杂粮什么的，农村人淳朴，有什么就送什么，有多少就送多少。姥姥时常都会说不用不用，而送的人也时常说没事没事，别嫌少。我当时还在想姥姥那来这么多亲戚啊！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喝过姥姥水、吃过姥姥饭、在姥姥这歇过脚的过路人吧。
后来上了高中、大学，再后来参加了工作，去姥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每次回母亲家，我必去姥姥家看她。每次，她都让我睡在她里边，冬天里她没有取暖设施，怕我冷，就用挂吊针装葡萄糖的玻璃瓶倒上满满两瓶开水提前放在被窝里暖着，我一进被窝暖烘烘的。有一次我怕她冷，就钻到她被窝里，我这才发现她被窝比我被窝冷许多，我要把水瓶放到她的被窝她却不让。
那时，姥姥身体还硬朗，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床上也整整齐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回去就不再在她家住，也不再和她同床而眠，也许是从她再也不能自己利索地收拾房间卫生开始？也许是从她再也不能自己洗被褥、整理床铺开始？总之，我和姥姥开始了行动上的疏远。
尤其是工作以后，每次到姥姥家，姥姥都拉着我的手，让我住几晚上再走，而我每次都说要急着回去上班，吃顿饭、坐会儿就走了。每次走的时候，姥姥都哭着送很远，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我也随口回答着有空就回来看她。
在我心里，我是牵挂姥姥的，每当我不能回去，我都会给她捎点钱，我也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希望她能身体安康、永远活着，让我每次回去都能见到她。我一直以为姥姥能在那个原点等我，等我回去看她，我也本打算春节回去看她，没想到她却提前走了。对于她而言，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这些她心痛得一口气似的晚辈们能多回去看看她，而我们却总是辜负她。姥姥的走，让我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在。
姥姥走前身体还算可以，算是无疾而终。听说这样的人都是好人，是上辈子积了德的人，这辈子老了也不折腾子女儿孙，自己也不受罪。她走的时候，她的四个孩子都在身边，走的非常安详。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害怕丧葬这样的事，尤其是阴阳先生在做道场的时候，看到那些纸扎，听阴阳先生念那些经，我就非常害怕。但姥姥去世，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豪的害怕，在她灵柩前扛灵幡的时候就感觉她睡在那一样。直到姥姥下葬那天，我才真正意识到姥姥是真的离开了我们，永远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这就是我的姥姥，一个从小给外公做童养媳，过着苦日子，却用善良回报别人的好姥姥，一个对子孙无比溺爱的好姥姥，一个不识字却识大体的好姥姥。
这就是我的姥姥，一个童养媳的一生。
鱼儿姐姐简介
双子座，烟台散文学会会员。
喜欢读书、爱好写作。
曾在烟台《烟台晚报》、《福山文学》、《商洛文学》等期刊及《烟台散文》、《烟台诗人》等微刊上发表过多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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