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轻轻倾诉作品
痴 情
轻轻倾诉（河南）
深夜，死一样的寂静，深秋的冷风从敞开的门洞涌入。
供桌上两盏微黄的灯芯在狂舞，婆婆灵柩的左前方坐着三个守灵人，一个是满脸沧桑的公公，挨着的是我婆家哥哥的儿子，靠着门的是我。
“我和你娘是娃娃亲。”环顾了一圈，公公终于说话了，“我给你们说说咱的家史，说说你娘。”
我和侄子都很惊讶，“嗯，好，我们听着。”
“你娘真是不容易啊。当时你娘七岁，我八岁。你娘的命不好。你姥爷早年当兵，一走就杳无音信，你们的亲姥姥在生第二胎时难产而死，你娘也就成了孤儿，跟着她的爷爷生活。她不大儿就放羊，操持家务，可屋漏偏遭连阴雨，你的太姥爷也不幸离世，撇下了你娘孤孤单一人，最后，是你现在的姥姥收留着了她，其实，你姥姥是你娘的婶子。”
“还有这事儿。”我都不敢相信公爹的话。
“你姥姥非常亲她，为啥哪？你娘能干，你姥家当时炸油馍，你娘是烧大锅的。麦天拾麦那叫示强，秋天拾秋也不示弱。秋天天不亮就去扫树叶，扫的树叶堆成堆儿。你娘能干啊！”
侄子说: “爷，那你多大结的婚? ”
“结婚时，我十七岁，你奶十八岁。”
“那你当时是干啥的? ”我问。
“当时我在信阳上学。”
“上学期间也能结婚？你们还挺潮的。“
"当时都劝我说退了这门亲事，说你娘不配我。"
“我也想问为啥你能跟俺娘走到一起去？”说实话不知道外人咋看，我觉得他俩是不般配的，我公公一米七八的个子，英俊帅气，是陆军航空学校的教官，我婆婆则个子矮小，人收拾得干净利落，却是大字不识一个，就这样两人风风雨雨相恩相爱一辈子。
“你娘的名声不太好。”
“为啥？”
“你娘是个孤儿，又大字不识，长得又不是太出众。有人说，重新找个算了。但是，我说，不行。我如果一不愿意你娘就没法活了。”
“你真有意思。”
“同一时间，有个离婚的看上了我，想方设法接触我，我就是不同意，人啊，要凭良心。”听公公讲半天了，我感到好奇：“长得好看不？”“她比你娘个高，比你娘长的白亮。”
“她现在还在吗？要是还健在，我想去看看。”
“早就走了，那时已有你大姐，她老来找我，但她一来我就走，她给你娘说话。”
“我娘不知道内情吗？”
“你娘老实，她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那这对我娘有点儿不公吧！”哎，可怜我那争强好胜的娘啊！
“那你啥时候到军校的? ”
“我信阳一毕业就到山西军校。当时因为说错话，被打成了右派。后来，国家落实政策，我的右派被平反，并给我安排了工作。后来，为照顾家，我就辞职回来了。回到家，为解决家庭生计，我卖过馍，自己推碾子磨，好面蒸馍卖，下面麸子自己吃。你娘啊，那叫勤快，干了地里的活，回家赶紧干家里的活，摘一次棉花，她回来腰里就会塞一小筐棉花。回家就纺花，有时纺到半夜，纺成线织成布，再给这些孩儿们做成衣服。你娘啥时间出去干活衣服都穿的朗朗利利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这么多的小孩儿没有哪一个穿露脚趾鞋的。后来，大队的老焦来找我，让我去大队教书，我不干，我硬是把他撵走了。后来，老李来了，说要找我聊天，我说行，结果他给我说一句其他，扯一句教书，说一句其它扯一句教书，后来想想也可以，这书看哪哪会，就答应了。第二天就上课，我一进教室，教室里乱糟糟的，那简直不像一个课堂，就像闹市。我把书往桌子上一摔，谁不愿意上就请出去，谁愿意上就好好听课。本节不讲新课你有的问题提出来。好了，他们不从前面提，有的翻到最后提，他们难不住我，我都能给他们一一回答。”老人越讲越自信，越讲越自豪。
一阵冷风吹来，我裹了裹腿上的棉大衣，碗里的香已将燃尽，我续上新的。该给婆婆送纸钱了，我念叨着：“娘，我多给你送点钱，在世界的那一边你不会再受罪，走的容易点。”
我起身给老人倒点茶，让他暖暖身子，我公婆两人的感情太好了，老人这一生对我婆婆不离不弃的原因有二：一是我娘的身世，孤儿啊，但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撑起这个家，赢得了今天的儿孙满堂。一是在他人生出现磨难时，我的婆婆没有离开他，陪着他经历人事的酸甜苦辣咸。
我的侄子熬不住了：“婶儿，我回去睡会儿。”毕竟是个孩子，陪着听他爷爷讲到将近十二点已不错了。
我点点头：“你先睡去吧，我听你爷讲完。”
这是最后一夜为我婆婆守灵。第二天，去火化时，公公扶着水晶棺，对着水晶棺里的婆婆说：“妮他娘，你迷瞪，不要乱跑，你的魂就不要走了。留在家吧！对我交代说等回来时，过桥时喊着你娘回来。”
回来入殓时，让我把最好的衣服给她放进去，她喜爱穿的放进去。他又颤颤巍巍的来到棺材前，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一个包裹，拿出一个手镯，一对耳环，嘴里念叨着这是你喜欢的，你带走吧。
灵堂前，我曾对那些大的小的说，“你们都要向老人学习，夫妻相伴一生不容易。”
三天了，饺子蒸好，我一门儿的嫂子给他拿来几个饺子，一辈子书呆子的他不知道要干啥，我说站到门后吃吧，别吭声，给俺娘咬灾哩，他说: “妮他娘，我吃不下啊，为了你我吃。"吃着哭着念叨着。
我用大单子把婆婆的衣服，鞋子兜着。他说这么多的衣服也不穿了。我让给他撇一件，我大姐不让。他把我婆婆的拐棍留下了，我说，拐棍上留有俺娘的手温，刮风下雨下雪了，好给你个支撑。看见我嫂子提的竹篮子，他说这是你娘的活篮儿。我让他把这个篮子也好好放着，飞针走线养活了这么大一群儿，谁不孝顺天理不容。自言自语，“妮她娘，你走了剩我咋办哪？"
我也单强，“伯，要不给你再找个。说了我就有点儿后悔，唯恐引爆了他的脾气。结果他说“我不找，找了对不起你娘，对你娘不公。"
我说，“那也没啥，找一个了你就不会太孤单了。"
人啊是杂食动物，感情也是复杂的。也真是：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作者简介】轻轻倾诉，河南西平人，西平作协会员。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一颗积极向上，善于捕捉生活之精彩的好奇心，喜爱旅游，喜欢写诗写词写文，返璞归真，给心灵寻一隅的宁静闲适。人生的信条:乌鸦能饮瓶中水，我欲所事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