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兄弟啊,中秋啦,我在镇江这嘎啦挺好哒,你就等着瞧好吧
1076年,这一年的中秋,苏东坡约了朋友到镇江,一同游玩金山寺。
晚上借宿在金山寺的苏东坡,在金山寺的妙高台上摆了酒席,喝多了,嗨了一整夜。天上明月如盘,他突然很想念四年没见面的弟弟苏辙(子由,是苏辙的字),于是要来纸笔,即兴写了一首歌,请酒席里有“大宋好声音”之称的歌手袁綯演唱。
这首歌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兄弟啊,中秋啦,你在那嘎达还好吗?也不说主动来个信啥的,我在镇江这嘎啦挺好的,问问你咋样啦……
一瞬间,座中小伙伴全听呆了。
这首叫《水调歌头》的歌,歌词令人真太震撼了。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绝妙的好词加上绝美的声音,如果思念会唱歌的话,那唱的一定是这首。
这首歌一问世就成了爆款,传播率特别高,流传至今还有邓丽君、王菲等天后级的明星翻唱。
一轮明月,让苏东坡最先想到自己至亲的人是好兄弟苏辙,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让人不胜感慨。
苏东坡登金山妙高台写《水调歌头》一事,见《铁围山丛谈》、《坡仙集外纪》等笔记。
01
三年后,苏东坡命遭大劫,差点没扛过去。
起因是他平时喜欢写诗吐槽,有些话不怎么合时宜,被有心人递交给上朝廷,说他讥讽朝政。皇帝很生气,批示抓人!
远在湖州任知州的苏东坡想也没想到,搞文学创作还能惹出大祸来。新党骨干、御史台中书丞李定派出皇甫僎日夜兼程,抓捕苏东坡归案。
这时,驸马都尉王诜给苏东坡的弟弟苏辙通风报信。
得到消息的苏辙立即派人赶往湖州,让哥哥提早得知消息,做好心理准备。恰好皇甫僎的儿子途中生病,延误了行程。
就这样,苏东坡提前知道了要来逮捕自己的消息。开始还能保持镇定,但当皇甫僎一行人凶神恶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呵斥并拘捕他的时候,还是给苏东坡留下了惊恐的记忆。
他感觉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先跟妻子告别,再给苏辙留了一封遗书,托付后事。
船行到太湖,他想投水自尽,但想到一死可能给弟弟带来灾祸,他忍住了。
下了大狱之后,苏东坡想对凶吉有个心理准备。于是他和儿子苏迈约好平时送饭只送菜肉,如果有坏消息,则送鱼。苏迈一次有事,托人送饭,忘了把这件事交待好,送牢饭的人给苏东坡送了一条熏鱼。
可想而知,这顿牢饭把苏东坡吓得万念俱灰,他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写下两首绝命诗,托狱卒转交苏辙,并说此诗如不能送到弟弟手里,自己死不瞑目。
诗的标题就是信的主要内容:“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作二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二首。”
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于非命了,不由悲从心来,赶紧给弟弟留句话吧: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一个人在面临生死抉择时,最先想到的往往是心里最重要的人。苏东坡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弟弟。
他把妻儿都托付给了弟弟,悲伤的说: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亲兄弟。
看到书信后的苏辙,赶紧上书,向皇帝求情。
在他给皇帝的《为兄轼下狱上书》中,说他们俩父母早已亡故,只有哥哥苏“相须为命”。现在哥哥因为“乌台诗案”下狱,我愿意辞去官爵,以赎兄罪,换回哥哥的性命。
这封既顾兄弟之情,又遵君臣之义的上书,言辞哀婉,让皇帝很是感动。
在苏辙想尽办法多方营救后,吃了一百天牢饭的苏东坡终于出狱,被贬到黄州当团练副使。虽然兄弟俩都遭到贬谪,但苏东坡的命保住了。
一场天大的危机,见证了苏家兄弟生死不渝的感情。
02
“权力的游戏”里,兄弟情都不太靠得住。皇家就不说了,李家兄弟、赵家兄弟血淋淋的案例。
大宋官场上有好几对兄弟,比如王安石、王安国兄弟、与苏东坡兄弟同榜进士及第的曾巩、曾布兄弟等等,因为政见不同,关系都比较疏远。
在苏家兄弟出道的时代,最大的政治都是围绕王安石变法展开。
苏东坡一开始就对变法大有意见,他直接批评皇帝“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对变法的很多内容有反对,引经据典的挑毛病。王安石是什么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很快就让苏东坡靠边站了。
苏辙最初是支持变法的,熟读史书的苏辙知道只有变法才能改变大宋“三冗”等一系列问题,有了足够的财力才能实现强兵富国的大宋梦。这种观点,很对变法的思路。
主持变法的领导班子很快吸收了苏辙,并赋予重任。
很快,苏辙就发现他不能接受王安石那些与民争利的变法政策,认为那样会把数以万计的民间百姓逼上穷困潦倒的绝境。这种政见上的分歧导致后来他几乎天天与王安石、吕惠卿发生争吵,随后站到了反对新法的立场上。
就这样,兄弟俩都成了变法中的边缘人物,先后离开京城,辗转于各地任职,吃尽苦头。
他们的境遇一样,因为他们都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在他们的价值认知里,从来就有比迎合政治更重要的东西。
三观一致的兄弟俩,不管处境多艰苦,都能起伏似流水而不安,心静如高山而不动。
03
通过大数据整理,苏东坡诗词中出现频次最高的词语竟是他的弟弟“子由”二字,他一共229次提到弟弟。
他出个差,“作诗五百言,以记凡所经历者寄子由”。
出个游,“独游普门寺僧阁,有怀子由”。
看到下雪了,“九月二十日微雪,怀子由弟二首”。
他只要一看到有趣的东西就想告诉弟弟,甚至在海南看到当地土人吃薯芋、熏鼠肉、烧蝙蝠这样的事情,他都要写信给弟弟知道。
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遇黄鸡粥。
土人顿顿食署芋,荐以薰鼠烧蝙蝠。
旧闻蜜唧尝呕吐,稍近虾蟆缘习俗。
……
宋神宗驾崩后,高太后听政,起用因反对新法被贬黜的人。苏东坡兄弟俩都被召回朝廷,委以重任。
苏东坡官做到翰林学士、侍读学士、礼部尚书等职。
而弟弟苏辙更是做到了龙图阁学士、尚书右丞等职,职位比苏东坡还高。
党争还在继续,政敌们不停攻击这两兄弟。为不给苏辙带来灾祸,苏东坡上书请求回避,恳请朝廷把他外放,到地方上任职。
苏辙也连上四道奏折,请求外任,“只可使弟避兄,不可使兄避弟”。
在官场上,很少有这种愿意为对方分担的纯金兄弟情,更多的是蔡京、蔡卞兄弟俩这样互相撕逼的塑料兄弟。
多年后,苏东坡在常州离世,临终前说他唯一的遗恨是不能再见弟弟一面,“不及一见而诀,此痛难堪”。
而苏辙听到消息后万分悲痛,在祭文中说“手足之爱,平生一人”。兄弟情深似海,一生只此一人。
杨宪华摄
妙高台上的皓月,见证着东坡流传千古的“把酒问青天”,也见证着苏东坡兄弟俩的手足之爱。
兄弟啊,你在那嘎啦还好么?有什么不顺的,我都愿意为你分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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