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的记忆
正式进入冬季的时候,最亲近的还是被子,孩子每周只回来一次,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他在学校冷不冷,第二件事,就是把他床里的被子换上厚的棉被,温暖的,丝绒布料的被套。
整理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这辈子那些睡过的被子。
从有记忆开始,就感觉不怎么受过冷,没有挨过饿。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缝被子,那时候是帮着妈妈一起,把一家的被子一起缝,老屋里的时候,是把被面,棉絮,里子放在一张苇帘上缝制的,苇帘的用处很多,养蚕的时候要放蚕宝宝。平时还可用作晒被子,做咸菜时用作晒菜。当时只有泥地,没有水泥地,所以做什么都要在地面上铺上苇帘,缝制被子的时候,先铺好被夹里,再铺上棉絮被,再在上面铺上软缎的被面子,四边的角折成三角,整个被子看起来棱角分明,又牢固。
小时候妹妹跟弟弟一起睡,我从小就孤僻,喜欢一个人睡,按照常理,我和妹妹睡,弟弟是男孩子就该一个人睡,可是我的记忆里,我一直一个人睡,那时候家里是老房子,爷爷给爸爸叔叔造了七间平房,两家各得三间半,我们一家五口只有一间卧房,我们卧房旁的那一间要匀出来小半间给未出嫁的大姑小姑睡,爷爷奶奶则另外造了两间很低矮的房子另住。但是就算只有一个卧房,我依然有一张独立的竹榻床,竹榻床是用两条长凳子搭起来的,那时候的被子都是妈妈嫁过来时的随嫁品,那时候感觉出嫁的姑娘都是要随嫁一辈子的床品一样,这种感觉直到我自己结婚依然有,妈妈随嫁的床品,被夹里是土布,是织布机上织就的,被面是软缎,上面有印花的吉祥图案,譬如龙凤呈祥,百鸟朝凤,孔雀等,基本就这些,哦,好像还有一些牡丹之类的,均是寓意吉祥如意的图案,小时候的记忆,棉絮特别硬,虽不至于冷的瑟瑟发抖,但没有柔软温暖的感觉。被子的长度是统一的,都是一米五,宽好像只有一米二,现在盖着2.2米X2.3米的被子,不知道当时那个长度的被子怎么能把身体盖住?肯定是因为当时更矮小啦。毯子也是土布,条纹的,跟被夹里的料子是一样的,一般是用作被夹里一段时间后换下来再度使用的,那时候这个土布就没有刚使用时那么硬了,但是睡进去的感觉也是冰凉的,从小就觉得被子没有给过多少温暖,印象里都是硬邦邦,冰冷冷的,竹榻床,蚊帐下的孤独一直延续到十七岁,父亲手里造起了楼房。
虽然是楼房了,感觉生活上了一个台阶,但是实质上生活品质依然没有改变,没有床,没有特别温暖的被子,我那时候寄居在小姑家,睡的是绸缎面料,棉布夹里的被子,小姑出嫁时是八十年代了,生活已经上升一个台阶了。被子已经都是绸缎了,所以一点不羡慕家里的楼房,依然赖在小姑家的平房里,睡着绸缎被子的虚荣与温暖。
看我一直不愿意搬到楼房里,爷爷捐助了他的片子床,床的学名也不知道叫啥,都是按照方言音译过来的,但是比竹榻床好多了,床都是木质的,床头也是有架子的,还可以挂衣服,因为那个时候,虽然已经身有楼房住,屋内却无一物。爷爷还把他不用的碗橱给我,妈妈把她的梳妆桌也给我,小姑还给了我一床艳丽的被子,这样我的房间里就有了一桌,一床,一柜加一鲜艳的床品。再贴上自己的青春偶像小虎队啥的,才喜欢上了这个独立的小空间,勉强搬进了楼房。
时光不待,父亲不在了,而我们却在长大,母亲开始要为我们准备新的被子待嫁了,那时不再觉得棉絮被子是最好的,母亲说要为我们姐妹两准备羊毛的,两个女儿,每人十床被子的话,一共要为我和妹妹准备二十床被子,除了每人两床羊毛的被子,还有一条鸭绒的,鸭绒的可能因为当时工艺不行,也可能妈妈只图价廉,完全不能用。其余的都是棉絮的,她每年种一些棉花,然后陆续的为我们屯够了出嫁的床品。羊毛的被子当时也无法当盖被,不知道妈妈买了什么样的羊毛,盖在身上很毛,很不舒服,后来均用作垫被,直到现在还在用,我出嫁的时候开始流行被套了,简单不用缝制,直接把被子套进去就可以了,我们因为生活拮据,当时没有购买被套,用了很多年缝制的被子睡觉。但是在后来自己添置被套后的日子里,我依然喜欢把被子套好后再在被子的两头用针线固定,我出嫁时大多数依然是妈妈为我准备的床品,也因为体恤妈妈,从不多要什么,除了妈妈为我准备的被子,其余嫁妆全部自己买。所以在婚后第三年自己就添置了新的质量更好的被子。
记得那时候只有干妈送我的一床真丝被子,特别柔软,特别舒服,我用了好多年,直到里面的丝棉七零八落,杯套也是磨损到花样尽失,才正式丢弃。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过的时候,婆婆的床里也给她换上了全棉的被套,婆婆的全面被套还是早几年还比较艰苦的时候,自己买来布料,自己用缝纫机缝制的,也已经用了好多年。
因着对被子那种温暖的迷恋,每逢过年过节,也常常会准备一些床品用作馈赠亲友。
时至冬季,睡着温暖的丝绒被子,里面是柔软的棉絮时,再想起那些事情,所能深思的是妈妈那时候太没有钱,根本无力为我们置办好的床品,而等到我们都有能力买好的床品时,妈妈却不在了。其实她一辈子都没有睡到温暖的床品,只有在她病时给她买过质量较好的被套,也只睡了一个冬天。
放一些家里还有的一些曾经的现在的被子,也算是一种岁月的印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