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老牌咖啡馆,陪伴着老克勒们度过悠闲的岁月
阳光在梧桐叶的间隙里穿梭,鼻头眼前,上扬的热气在弥散。被玻璃窗隔断的时间,一切都慢了一拍被感知。
摊开报纸,翻开书页,端起咖啡,轻啜几口,闲谈几句,不论动荡或是繁华,上海终归得有上海的从容和讲究。
住在上海,从不用发愁找不到一家好的咖啡馆,走在弄堂,随口一问,爷叔阿姨们准能给你指出个好去处。
中国唯茶是尚,可上海却连砖墙窗沿上都透着股咖啡豆的浓香。
1853年,英国药剂师J. Lewellyn在花园弄(今南京东路)1 号开的老德记药店,第一次将咖啡带进了上海宁的视野。作为舶来品,咖啡一步步融进了上海的街头巷尾。
▲ 老德记药店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虽叫药店,但也经营糕点洋食
最初咖啡应是入不得上海人眼的,因其酸苦的口感曾被戏称为“咳嗽药水”。可谁曾想这咳嗽药水随着西餐的推广普及,竟成了竞相追捧的时髦之物。
风流
你水盈盈醉人的眼波频送着你青春的烦愁,
你谨慎捧着那玉壶琼浆用着你圆滑的纤手;
呀,仅仅一杯淡淡的红色咖啡,
我已尝得是泪海酸波酿成的苦酒﹗
咖啡中无端摄入你的倩影,
我也无端地把它灌入了我的回肠,
啊﹗醉人的苦酒,闷人的苦酒呀﹗
我消沉已久的心情竟给你涌起了小小的波浪。
——温梓川
大概文人的事就该叫风流吧,流连于英法租界咖啡馆的文人雅士们,对咖啡的印象也就止于侍女醉人的眼波和圆滑的纤手,相比咖啡的苦,侍女的柔美应该更契合他们燥热的心和“远大”的理想。
▲哪里有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而已。
鲁迅素来不喜咖啡,称其为“洋大人喝的东西”。
在《革命咖啡馆》一文中,鲁迅先生便痛斥咖啡馆是“先前只听说不过可以兼看舞女,使女,‘以饱眼福’罢了”的地方,并直言“这样的咖啡店里,我没有上去过”。
而在发文后的一年,鲁迅先生踏入了他所痛斥的咖啡馆,参与建立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如此看来,入不得先生眼的并不是咖啡馆本身,而是国难当头却仍满心满脑靡靡之音的所谓文人雅士们。
突然很想知道,在那些文思如泉涌的日子里,常德公寓楼下的小咖啡馆究竟多少次惹得她驻足停留,又究竟啜饮了多少杯奶咖才著就了《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和白玫瑰》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
关于咖啡的上海记忆,红色圆罐的上海牌咖啡不可或缺,当时就算喝完了,这红色的小罐子也一定会放在玻璃柜中的显眼位置。
就算在三年灾害时期,上海也不曾少了咖啡。
上海咖啡厂将下脚料的咖啡豆研磨成细粉,在模子里铺上一层层的糖粉和咖啡粉,压实烘干后切成小块包装。制成了价格低廉的咖啡茶。
喝的时候像速溶咖啡一样直接放一块进滚水里,虽然口感欠佳,但总比白开水有味道。
在上海,喝咖啡是讲究的,即使是在没有各种咖啡器具的年代,上海人也会用纱布包着咖啡粉,之后再放在钢盅锅子里用开水煮,最后用滤纸过一遍煮好的咖啡,依个人喜好加入炼乳、奶油、麦乳精。
如今,咖啡机代替这种繁琐的操作过程,但也让人对咖啡的口味,喝咖啡氛围有了更多的要求。
更加专业的调制手法,更加新颖细腻的口味搭配,安静或喧嚣,书香或清新,你想要的,就在上海街头巷尾的咖啡馆里。
推门进入,一排排书架,一本本书籍整齐罗列,钟摆、电话、留声机、旧皮箱、贴花的墙纸、做旧的家具摆设、墙上的水墨画、书架边张爱玲的照片,满满的都是老上海的滋味儿。
翻开角落的那本《金锁记》,喝一杯奶咖,说不定灵感会在偶然间乍现。
餐厅地址是有着百年历史的申报馆旧址,申报停刊后报社大楼被转给解放日报社使用,现在则被改装为一家西餐厅,集咖啡厅、西餐与酒吧于一体。
The press的名称既是取自咖啡基底“espresso ”中的“press”之意,更是有对古老《申报》的缅怀与致敬。
内部的装修在保留过去的老上海风格基础上也进行了改造,穹顶的浮雕,黑灰色的马赛克地砖,视觉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有种恰到好处的舒服。
走过陈旧的楼梯来到二楼,就是咖啡区,楼梯口的玻璃窗内是装裱的《申报》报纸,老板还将“申报馆”三字拓印在二楼中厅。二楼的书架、天窗、阳光,与咖啡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想起旧时的上海。
上海人了解西餐大多始于德大,但只有早起的老克勒才知道,德大的清晨,适合来“吃一吃”咖啡。
厚重的旋转木门分割出两个世界——门外是熙熙攘攘的南京西路,门内是经年未变的咖啡醇香。
德大的咖啡是现煮的,老克勒们称其为“小壶咖啡”,小壶二字用沪语念来格外有味道。
在德大喝咖啡也没有什么讲究,不加糖不加奶或者加奶不加糖,甚至还有带着大饼油条就着咖啡吃早餐的。
凯司令算是是最著名的老上海咖啡厅之一。对于想找寻老上海感觉的人,来这里喝杯咖啡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点一杯咖啡,侧倚在座椅上,看着老式的花园洋房顶的结构,缓慢转动的古铜色吊扇,在欧式笼灯昏黄的暖光下,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
即便是在文革时期,上海依旧供应着咖啡。中央商场附近的“沙市小壶咖啡”,那地方通宵营业,沙市街里,多家饮食店都有供应,1毛钱一杯。
沙市东面的德大西菜社虽然改了名,但咖啡和蛋糕仍然没断档,旁边的“东海”,上海跳水池附近的“凯司令”(彼时改为“凯歌”),大光明电影院附近的“喜来临”,一直到南京西路黄陂北路拐角的“海燕”,乃至更西向的“上咖”(南京西路铜仁路口)都常年不断地供应着咖啡。
往南,淮海中路陕西路交界的“天鹅阁”,淮海中路嵩山路附近的“淮海西菜社”也都常年供应咖啡,然而最最有名的还要数八仙桥春光布店旁边的“金中饮食店”。
那时的咖啡店都不敢冠以“咖啡”两字,几乎都叫“饮食店”,这家“金中饮食店”以它香浓醇厚的“小壶咖啡”饮誉“上只角”,并且像“咸亨酒店”一样,“长衫”“短靠”者都可以来喝,“老克勒”尤其多去“金中饮食店”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