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一部听蛙鸣
2012年新春的正月初十日,前往高密拜访了回家过年的莫言先生后,好几天都沉浸在与先生晤面的兴奋当中。那时正值寒假,空闲时间较多,便找了先生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蛙》来看,以寄托对先生的知遇与钦佩之情。因为专注于此,这一算不上大部头却承载着大量信息的作品,用了不足两天就读到了最后一页。
“无论她跑得多快,那些哇——哇——哇的凄凉而怨恨的哭叫声都从四面八方纠缠着她……她们愤怒地鸣叫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把她团团围住……千万只青蛙组成了一支浩浩浩荡荡的大军,叫着,跳着,碰撞着,拥挤着,像一股浊流,快速地往前涌动。”小说所着力塑造的主人公“姑姑”,仿佛就是从这蛙的叫声中开始产生幻觉的,“哇——哇——哇”,如此的摧肝裂肺,如此的撼人心魄,那不就是初生婴儿的声声啼哭吗?众多的读者更是从这蛙的叫声中猛然顿悟,原来这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作品的名字,它的奥秘,它的魅力,它的寓意,恰如难觅的海底冰山隐藏在此啊。那像极了人类精子的蝌蚪,那蝌蚪变成青蛙以及人类生命的孕育诞生与夭折,由蛙及哇至娃,还有那传说中的人类始祖女娲,这其中的一切一切,竟是如此的让人联想无限啊……
“蝌蚪”是本书故事的叙述者,在这里是一个人的名字而非青蛙的前世,是“姑姑”比亲侄儿还亲的堂侄儿。在高密东北乡的乡亲们眼里,“姑姑”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已经忘记了她姓甚名谁,只是习惯地称她为“送子娘娘”,因为经她亲手接生的婴儿可谓成千上万,几乎家家户户都留下过她忙碌的身影。而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后,“姑姑”却从一名受人欢迎的产科大夫,陡然变成了被人们时时诅咒的巫婆,因为无数的婴儿还未出生就被其封杀在母亲的子宫。就是这种毁誉参半的风云际遇,使得“姑姑”一生极富传奇色彩,也使得这部作品高潮迭起,精彩不断。
我们从与“姑姑”生命息息相关的两个人物身上,就可以洞悉“姑姑”内心的矛盾与纠结。郝大手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又是一位水平极高的民间艺人,他把自己的心思全部用在了“造人”上,捏出的泥娃娃栩栩如生,谁要是对这些玩意儿稍有不恭或损毁,那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这种“闷葫芦”式的男子,本与能言善辩的“姑姑”不是一路人。但许是相反相成,在“姑姑”产生幻觉后,救“姑姑”于水火的恰好是他。“姑姑”凭着惨痛深刻的记忆,将那些被她亲手做掉的婴儿父母相貌描述出来,就像人类始祖女娲一样,郝大手就能据此捏出活灵活现的泥娃娃,从而让“姑姑”的灵魂得到救赎。
书中的这段描写可谓耐人寻味:姑姑讲述被她做掉的那些小孩儿的样子,孩子的爹叫啥、长啥样,娘叫啥、长啥样,孩子三分像爹七分像娘,沉默寡言的老艺人就把一个泥娃娃捏好了。姑姑把泥娃娃端在手里看,说:就是你啊,你这个小讨债鬼,姑姑做掉的两千八百个孩子里你是最后一个,你来了,就齐了。姑姑把两千八百个泥娃娃供在屋里,每日上香祷告。
而秦河却与郝大手有着天壤之别,爱情在他那里已经成为了生命的全部。秦河初始是以疯子的面目出现的,让他疯癫的人是“姑姑”,治愈他疯癫的也是“姑姑”。因为,自从他给“姑姑”开上工作船后,每天能够见到“姑姑”了,人就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了。正是由于这种刻骨铭心的爱,他视“姑姑”的调遣和支派为最大乐事。然而,秦河却不是“姑姑”心仪的男人——“姑姑”唯一爱过的那个飞行员已经叛逃台湾。于是,心死的“姑姑”与郝大手的联姻,让秦河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当他知道泥娃娃能够讨得“姑姑”的欢心,能够让她喧嚣的内心归于平静时,他便将自己也修炼成了一位与郝大手一样的能工巧匠。当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秦河就像参禅入定的出家人,沉浸在自己魔幻的时间里,捏造出一个个极富生命气息的泥娃娃,以此来宣示作为“情痴”之人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还有那对爱情的信仰与执著。
如此这般,在郝大手与秦河以及众多人物的映衬下,“姑姑”外在的刚直不阿与良好职业操守,内在的果敢坚强与矛盾纠结,立体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作为革命先烈的后代,“姑姑”称得上是根正苗红。“姑姑”一辈子最看重名节,但在“文革”中却被人挂上“破鞋”进行批斗。“姑姑”当了一辈子接生大夫,婚姻大事却一再耽搁。“姑姑”“冷酷无情”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自己却也为此付出了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代价。她一生没有孩子,按照乡民的说法,是遭到了天谴。当然,无论人们对“姑姑”的行为如何见仁见智,但谁也无法质疑“姑姑”的为人处事和道德品行。
书中有一段描写吃煤的情节令人印象深刻。煤还能够咀嚼下咽吗?可是对于饥饿的孩子而言,它甚至带着一股源自天然的清香。不仅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那些个性鲜明的“姑姑”的乡人。除了郝大手与秦河之外,未睹其面,他们的名字就已经先声夺人,什么肖上唇、肖下唇、袁腮、王肝、李手、陈鼻等,似乎都与人体器官扯上干系。于是我就想,莫言为何采取这种写法?其中的寓意一定是相当深刻的吧?
纵观全书,《蛙》共分为五部分,先是以剧作家蝌蚪写给日本友人杉谷义人的几封信为平台,从中引出蝌蚪对“姑姑”的全景式回忆。在小说的最后则跳出了蝌蚪的叙述,向读者呈现了一部九幕话剧,致使读者久久停留在跌宕起伏地阅读体验中。可以说,《蛙》的故事,已经跃过了它的本身,是对那个历史阶段人性的独特剖析和挖掘。尤其在结尾部分的话剧中,作者让全部人物都出来直接说话,表达出对科技进步之于传统道德颠覆的深深忧虑:当孕育生命这种神秘而又神圣的事情,变成了一种可以操作可以控制的行为后,爱情和婚姻还有意义吗?由蝌蚪的精子与陈眉的卵子结合而成的婴儿身份如何认证?蝌蚪是陈眉的叔叔,与她的父亲陈鼻是同学。蝌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深爱着自己的小狮子取走精子,找在代孕公司供职的陈眉代孕,而小狮子又把她全部的爱,献给了这种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这种由科技进步带来的诸多东西,的确值得人们深深地思考。
笙歌一部听蛙鸣。还是读读莫言先生对《蛙》的权威解读吧:《蛙》形式和内容的融合是渐进实现的。早在2002年的时候这部小说的初稿就写了15万字,初稿中,话剧不是一个独立的呈现,各个要素被打碎了揉进小说,通过坐在台下的剧作家蝌蚪观看话剧时激起的一段段回忆勾连起姑姑一生的记忆。“当时写得很辛苦,为了弄清晰思路我不得不用三种颜色的笔来加以区分,写作的艰难势必带来阅读的艰难,后来我便放弃了这种写法最终选择了现在的模式。我想应该尽量地使这部作品回到朴素的叙述。所以最终采用书信体的结构和话剧形式的结尾,话剧结尾给朴素的叙述插上两个翅膀。‘调整战术’之后写作进行得非常顺畅,写到后半部分甚至体会到一种高空中飞翔的感觉,酣畅淋漓。”
我的朋友圈里有一些拍照高手,经常拿个手机随手一拍,就美得不要不要的。于是,我经常收藏他们的图。收着收着,时间久了,就忘了是谁的作品了。不过,这次用的几张大致还记得,长得俊的两张是我的美女同学雪静拍的,长得不俊的估计是我自己拍的,长得中不溜的那些是来历不明的。
盗了这么多美图,我有时也很忐忑,他们怎么也没人表示不满呢?他们怎么会不会告我侵权呢?这是不是说明中国人的法制意识比较差呢?我早想好了,如果有人来与我谈这件事,我就先发一个声明诚恳地致歉,然后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来与我谈,他们都装作看不见。喂,我说,你们这些人,维权意识怎么这么差呢?
还有啊,在德高望重的牛书记这么深情款款的书评中瞎扯,他会不会打我呢?好吧,我不说了。——魏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