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永明：“绿云扰扰”新解

“绿云扰扰，梳晓鬟也”，这是唐代诗人杜牧《阿房宫赋》中的一句。将女子的头发喻作“云”,在古诗文中屡见不鲜，如:《诗经·鄘风·君子偕老》有“鬒发如云，不屑髢也”，说的是美发如云，又黑又浓，不屑于使用假的发髻。曹植《洛神赋》有“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的描写，但为什么将女子的头发喻作“绿云”？有不同的观点和解释，真是“绿云扰扰”使人扰扰。

谢云秋先生在《绿云浅探》一文中认为的“绿云”就是“青云”,“青云”就是“黑云”，即“黑发”。但在唐诗中形容女子头发还有“碧云鬟”“翠鬟”“翠云鬟”等词语，无法按照互训来解释；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唐诗选》中解释“绿鬟”时讲“言年少髻发之黑。凡黑色之有光彩者似浓绿，所以叫绿鬟。”但在视觉上，无论是“墨绿”“深绿”“微绿”都不能与“黑”相比，这种解释显然有些牵强。也有的索性不做解释，只注释“绿云扰扰：一堆乌云在浮动”。



揭开“绿云扰扰”的真相，必须要了解中国古代女性普遍使用的润发油。《红楼梦》第二十八回中叙述“于是蒋玉菡说道：“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桂花油就是古代女性梳头之前在头发上抹的润头油的一种，古代称之为“香泽”或“兰膏”（西汉刘熙《释名·释首饰》中云：“香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也”），是用来滋润头发的一种香脂，这种香泽呈半膏状，使用前先洗净头发，然后均匀涂擦发上，通过它来顺滑秀发，固定发丝。宋玉《神女赋》就有:“沐兰泽,含若芳。”（李善注:“以兰浸油泽以涂头”）的记载。唐代温庭筠《张静婉采莲曲》：“兰膏坠发红玉春，燕釵拖颈抛盘云。”唐代平康妓赵鸾鸾在《云鬟》中写道：“扰扰香云湿未乾，鸦领蝉翼腻光寒。”宋人蔡伸在词中写道“鸳鸯枕上云堆绿，兰膏微润知新沐。”描绘的都是涂抹润头油兰膏之后的情景。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种红蓝花栀子》中就记载有制造香泽的方法，由香油（芝麻油)或加动物脂合香料药煎熬，最后“下少许青蒿以发色”，所以香泽呈现出草绿色。根据颜料调色的原理，宫人们在早晨梳理发髻前，用草青色的香泽涂抹在乌黑浓密的秀发上，远远望去，自然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墨绿色。也就是唐人和凝诗中“螺髻凝香晓黛浓，水精鸂鶒飐轻风。”中所呈现的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