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好玩】│张雨曦:父亲不写散文诗,就爱和我争

【写在前面】

写父亲的文字,实在太多了!有许多人说“父爱如山”,可是,什么叫做“如山”呢?或许,穷尽一生,我们都不能明了。

某日,在课堂上推荐了朋友写给父亲的信,也顺便聊了聊自己的父亲,于是,某一天上午,便读到了雨曦写给父亲的文章。

雨曦的文章琐碎,但是真实。

其实,除了应试作文,通常意义上的写作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没有那么多规矩技法的,很多知名作家的随笔散文,大多写得随性自然。

原标题为《一些和父亲的故事》,擅自改了,蹭蹭热点。

【正文】

上周听到一些关于“父亲”这个词儿的许多事儿,有一些触动。回想起家里的那位,我有许多话要说。感动?愤怒?惆怅?兴许都不是。我没有多好的文笔,只想诚实的将我的记忆写下来,权当反刍吧。

自小我是外婆带大的,这注定了我的性子里会多几分柔弱。家人因此疼我,戳我的小圆脸,甚至在我还不知钱为何物的年纪给我好多红包。可偏偏就是有一个人,好像从不把我的柔软当成好意。小的时候,不会辩解,父亲偏偏是个急性子,见我好像干了什么错事,声音就震天响。然而,每当我哭得稀里哗啦双颊通红的时候,他又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凑上来,手中比着个数“3——2—— 1”滑稽的音调和挑衅的手势,把我酝酿到爆炸的愤怒一下子打得无影无踪。

事后总想掐自己一下:“你啊你,要哭就要哭到底!怎么能轻易被他忽悠,那么快就与他和好呢?真是没救了……”

然而,每当我暑假在他的员工宿舍,听到他半夜归来疲沓的脚步,看见他在很多人面前的不自由,我就毫不犹豫地原谅他了。

从那时起,我觉得他像我们家的大狗,凶你,又总会讨好你;一语不发地蹲在外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长大以后,总算懂得了要辩解,然而在他面前,我似乎永远永远显得笨拙。我可以在娘亲面前娇惯些,狡黠些。可是在他面前,我似乎永远只是一个可以不放在眼里,只会叫嚣的黄毛丫头。

“我告诉你,你也别叫。我打你了吗?骂你了吗?你知道你现在最失败的事情是什么吗?你还没我强。什么叫等到以后再说?不说以后,就现在,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你看过的书没我多!”

是的,他读《金刚经》,他读蒋勋,他看《菜根谭》,可他永远不懂《简爱》《飘》以及《撒哈拉沙漠》。

他说话——至少在我面前,毫不掩饰,每次都成功地引起我的愤怒,不论我多想和他理性冷静地较量。上周在保留社团问题上出了些矛盾,我很早就同意离开,但舆情不舍。他一听,哈哈大笑:“这你还犹豫什么,这就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你都快高三了还不退,这叫高一的同学怎么上手……”

“住嘴!”眼泪又横冲直撞地出来。

真的很讨厌。每次纷争都是这样。他不会考虑我的感受,而是用冷冰冰的道理奚落我,然后看着我哭,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赖着脸把我逗乐了。

“你凭什么讲话不让人?”

“我跟你讲,以后比我讲话更难听的人多了去了,脸皮要厚点,不要动不动就哭。”

“那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在前进,而我是不变的;你爸已经定型了,懂吗?我就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万一你爹是个农民,那又怎么办?能嫌弃我吗?”

可恶的是,他好像每次都是对的。我就像一个球,现在无论跳到什么高度,都会被他一拍子盖下来。我上了重点中学,高中……无论我怎样变化,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所以我定下了目标,一定要打败他。

可是把他打败了又能怎样?世上人心险恶,而大狗却在外头一言不发,黄昏到了,狗崽子怎么还不出来换岗?

然而,这样的他竟会被同学羡慕:“你爸真年轻。”

开什么玩笑?一个年近半百的人,一个驼背腆着啤酒肚的人,还真年轻?我可以嘲笑他老爱说自己年轻时的追慕者要排着队一个个来,灌篮时可以挂在上面吹风,跑步跳远脚尖不沾地——可是现在,天天抱着个手机看车看球,心情好,顶多运动运动——跑到街上小妹开的夜宵大排档,赚几个油饼油条回来——真是笑死我了!

但是也不可能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和我评析宫崎骏,补看许多许多动漫,甚至听着《围棋少年》的“人生如棋”而泪下;给我安利(推荐)金庸的小说,告诉我如何踮着脚尖跑步;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穿着“破洞裤”,跳着“鬼步舞”,蹬着回力鞋,戴着扬基帽,在一群穿金戴银的老板间,格格不入。玩玩古董,学学茶艺,一个人,附庸风雅至此,也是没救了吧?

也许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我争辩吧?这可比商业谈判有趣多了。

啧,狗爹,天色不早,我要睡了,以后再与你争。

大狗娃

写于2017.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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