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黑帮绑架杀害,墨西哥母亲只身追凶3年,罪犯越狱后将她杀害,当地每年或有10万起绑架案

路易斯身后是圣费尔南多绑架案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他母亲米里亚姆·罗德里格斯收集的。

米里亚姆·罗德里格斯。

当米里亚姆终于在一座桥上找到那个小贩时,年轻的小贩也认出了她。

他沿着狭窄的人行道狂奔,但看到绑架女儿的凶手时,56岁的米里亚姆爆发出了似乎完全不属于这副身躯的力量,她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小贩,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摔在栏杆上。随后掏出手枪顶在他的背上:“如果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一支手枪、一张假身份证、一包化妆品,是米里亚姆·罗德里格斯包里的全部物品。从2014年开始,她用这些东西,抓捕了近20名杀害她女儿的黑帮分子。

即使她的故事依然没有撼动这座都市里的罪恶,但至少她完成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承诺,就像每一位母亲在孩子降生时期盼的那样——“我将守护你一生。”

本报记者蒋子韬通讯员邓舒文编译报道

12月13日,《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将一位墨西哥母亲的形象展现在大众眼前。

2014年,不满20岁的凯伦在驾驶自己的皮卡车时被当地黑帮成员绑架了,被绑的凯伦成了绑匪反复敲诈她家人的摇钱树。每一次交钱,都会给凯伦的母亲带来一丝希望,但很快现实又将它破灭。直到有一天,她疲惫地告诉大女儿:“我想凯伦已经遭遇不幸了,但除非我死,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了我女儿的人。”

从那时起,这位名为米里亚姆·罗德里格斯的女士一直在追踪参与绑架和谋杀她小女儿凯伦的罪犯。这个团伙大约有20个人,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已经入狱。这个案件破获的背后,是一位母亲用生命的最后三年,竭尽全力地追捕他们。

在她追查到最后一个目标的几周后,2017年的母亲节,两名她参与抓捕的绑架案成员越狱后,用子弹结束了她的生命。

第一幕

女儿被绑架后她单独与绑匪会面

毒品、绑架、枪战……这些词离我们很远,但对于生活在墨西哥北部城市圣费尔南多的很多人来说,这就是日常。米里亚姆女士一家就生活在这里。

2014年1月23日,两辆卡车拦下了米里亚姆的女儿凯伦驾驶的皮卡车,随后武装人员强行进入凯伦的车内,将她囚禁在她自己的住处。这时,凯伦的叔叔正好来了,也遭到绑架,但是他最终逃走了。

米里亚姆做家务时接到了绑匪的电话。为了支付第一笔赎金,米里亚姆一家从银行借了一笔贷款,根据绑匪的要求,凯伦的父亲在诊所附近放了一袋现金,然后在当地的墓地旁等待绑架者释放女儿。但等到天黑,他也没能见到女儿。

第一次赎回女儿失败后,米里亚姆确认了绑匪来自泽塔斯(Zetas),这是当地的一个卡特尔(Cartel,此处指黑帮联盟)。她不惜一切代价要求与泽塔斯成员会面,令她惊讶的是,他们同意了。

在一群黑帮成员眼里,一个50多岁,体型都有些臃肿的中年妇女能做什么呢?

她和一个年轻人相约在镇上一家餐馆见面。米里亚姆一遍遍地哀求眼前这位瘦弱的年轻人放过凯伦。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团伙没有绑架她的女儿,提出可以帮她在当地黑帮里找到她的女儿,但要支付2000美元的费用。米里亚姆选择了付款。通过对讲机,她听到有人叫他萨玛。

第二幕

反复勒索把一位母亲逼上复仇之路

一周后,萨玛的电话变成了空号。陆续有其他人打电话来,自称是绑架者。这些人告诉米里亚姆,他们需要更多钱。尽管一家人十分怀疑,但还是把钱寄了出去,有时是500美元,有时是1000美元。每次付款,都会给米里亚姆带来一丝希望,但现实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一个月里,反反复复的勒索,摧毁了她的家庭。

终于有一天,她用嘶哑的声音告诉大女儿:“我觉得凯伦不会再回来了。”但她随即告诉大女儿,不找到绑架凯伦的凶手,她绝不善罢甘休。

此后,米里亚姆开始关注黑帮成员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照片,甚至是一些小混混发布的信息,她都不会错过,只为找到萨玛的踪迹。

一天早晨,她躺在沙发上时,发现了一张Facebook的照片,上面贴着名字萨玛,她立刻认出了他。照片中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两小时车程远的维多利亚城冰淇淋店的制服。

米里亚姆在商场里跟踪了好几个星期,直到她掌握了这名年轻女子上班的时间,然后蹲点,终于等到了萨玛露面。她跟着这对男女回家并标记了他们的地址。

要迫使警察采取行动,米里亚姆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地点,她需要萨玛的全名。为了得到它,她把头发剪得很短并将其染成鲜红色,这样萨玛不会认出她。然后,她穿上了她在卫生部工作时的旧制服,伪造了一张假身份证,在附近进行了一次假民意调查,直到获得了有关绑架者的基本信息。

她像一个挨家挨户的销售员,随身带着记录这些信息的文件,去过很多政府部门,但没有人愿意帮助她。最终警方发布逮捕令时,萨玛已经离开了那里。但命运似乎也在照顾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次偶然的机会,萨玛出现了。

第三幕

“他仍然是个孩子,我仍然是位母亲”

2014年9月15日,墨西哥独立纪念日。米里亚姆的儿子路易斯正准备把自己的商店关门参加庆祝活动。但他还有一个最后的顾客,一个戴着帽子、年轻瘦弱的男人。路易斯放下了他手头的事,仔细地观察,最终确认了这个人是萨玛。

他一边打电话给他的母亲并悄悄跟踪,当警察赶来将萨玛逮捕时,萨玛奋力挣扎起来并大喊:“我有心脏病!”

拘留期间,萨玛供述出了一些同伙的姓名和所在地。其中一位叫克里斯蒂安,当警察逮捕他的时候才18岁,即使按当地黑帮的标准来说也很年轻。克里斯蒂安在讯问中受到了惊吓。当米里亚姆坐在审讯室外面时,这位少年询问是否可以见到他的母亲,并告诉警官:“我好饿。”

米里亚姆有些心酸,她走进房间,给了少年一块炸鸡,然后给他买了可乐。当她回来时,警官问她在想什么。米里亚姆说:“不管他做过什么,他仍然是个孩子,我仍然是位母亲。”

克里斯蒂安也许被她的好意感动了,告诉了警方一切。“我愿意带你去牧场,团伙成员杀了被绑架的人,尸体仍应埋在那里。”

米里亚姆收拾着从牧场找到的东西。当她看到一堆杂乱的废弃物时,她僵住了——那里放着一条属于凯伦的围巾和她卡车上的座垫。现场法医称,凯伦不在牧场的数十具尸体中。但是米里亚姆据理力争,事实证明她是对的。第二年,专家在一堆骸骨中发现了一块属于她女儿的股骨。

第四幕

“我放过他,谁放过我的女儿”

仅仅花了3年的时间,米里亚姆协助警方抓获了绑架其女儿的团伙中几乎所有成员。

她剪了头发,染了头发,伪装成民调员、一名清洁工和一名选举官员,以获取罪犯姓名和地址。她甚至与罪犯的亲人套近乎。这些罪犯的家属对这个中年妇女警惕心很低,很快就为她提供了许多罪犯的信息。米里亚姆事无巨细全部记下来,将这些谋害她女儿的凶手一一绳之以法。

她知道一名边境的卖花小贩曾经加入了泽塔斯,并参与了谋害她的女儿。现在小贩逃回了故乡,靠卖玫瑰花维持生计。

她知道后澡都没有洗,就穿着睡衣披上风衣,把枪装进钱包里,前往边境追寻凶手。当米里亚姆终于在一座桥上找到小贩时,小贩也认出了她,拔腿就跑。

小贩沿着狭窄的人行道横冲直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名中年妇女时会无比恐惧。与此对应的是,看到绑架女儿的凶手时,56岁的米里亚姆爆发出了似乎完全不属于这副身躯的力量,她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小贩,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摔在栏杆上。随后掏出手枪顶在他的背上:“如果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米里亚姆就这样将小贩拘留在那里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警察赶来逮捕他。

即使一些犯人希望获得新生——作为出租车司机、推销员、保姆或是虔诚的基督徒,但米里亚姆的人生早已无可回头。

在她抓到那名基督徒时,教堂里做礼拜的普通民众都大吃一惊,甚至有人向米里亚姆求情:“放过他好吗,他已经改过自新了。”米里亚姆盯着他说:“他绑架我女儿的时候,谁放过了我的女儿?”

第五幕

尘埃落定准备回家时,被逃犯报复枪杀

2017年3月,大约24个犯人逃离了当地监狱,其中有两名是米里亚姆参与抓捕的绑架案成员。她担心遇到危险,于是躲了起来,但这没有改写她的命运。

在她被杀的一个月前,米里亚姆正在追踪她名单上的最后一个目标,那是一名年轻女子,当时在维多利亚城的一个家庭当保姆。为了蹲点守候这名年轻女子,需要小便时她就准备一个杯子。

守候终于有了结果,警察最终在街道上逮捕了这名年轻女子,米里亚姆激动地向他们跑去时绊倒了,导致脚部骨折。母亲节那天,她仍然拄着拐杖。

2017年5月10日晚上10时21分,她回了家。她想再一次与丈夫住在一起,在女儿曾经住过的橙色小房子里。她把车停在街上,笨拙地从车上走了出来,由于腿部受伤而步履蹒跚。

一辆白色的日产卡车载着逃犯在她身后悄悄围了上来,他们用13发子弹结束了这位母亲的生命。

米里亚姆也许早就预料到了这天,她曾经说过:“我不担心他们是否会杀死我,当他们伤害我女儿的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在米里亚姆死后,她的儿子路易斯担任了组织(米里亚姆创立的为绑架案受害家庭提供服务的组织)的领导人,但米里亚姆被谋杀之后,这个组织也逐渐分崩离析,她遭遇暗杀使其他人陷入沉默。

今年6月,一名叫卢西亚诺的男孩也遭到绑架,他的家人找到了路易斯,希望获得帮助。当路易斯听到这起案件时,红了眼眶。他知道,这和杀死妹妹的是一群人。与凯伦相似的是,卢西亚诺也是被绑匪从自己家的卡车上绑架的。卢西亚诺的父母也无比希望孩子能回到他们身边,将绑匪绳之以法,但又害怕米里亚姆的悲剧在他们身上重现。“我不敢像米里亚姆那样做,米里亚姆这么努力地追捕犯人最后怎样了呢?她死了。”

延伸

拉美地区的卡特尔到底是什么

“卡特尔”在拉美毒品业有着和经济史上相同的形态。经济史上的卡特尔,是业内原本互相独立的各个产供销企业结成的联合体,意在扼杀竞争者和绑定产品价格。拉美毒品业中的“卡特尔”,是指业内各有地盘和专长的黑道大哥们组成的联合体,目的也是获得利益和打压对手。

毒品业的“卡特尔”的基层组织是黑帮,但比黑帮更强横;业务虽然是做买卖,但行使的权力、涉及领域远不止地下商业。“卡特尔”在新闻中常因烧杀抢夺出现,但比起普通的黑帮火并,“卡特尔”的暴行更像是叛乱与内战。

而且墨西哥卡特尔的业务范围早已超越毒品走私。Z字头、华雷兹与辛那罗阿等卡特尔控制了墨西哥通往美国的非法移民偷渡通道。Z字头也是墨西哥石油黑市的主宰,每年墨西哥的输油管里会有价值10亿美元的原油被盗吸,而其中四成都归Z字头。

链接

每年或有10万起绑架案发生

墨西哥绑架案数量逐年攀升。按照墨西哥国家统计局的说法,绑架案件可能年均超过10万起,其中仅1%在警察局备案。

部分专家认为,绑架案件激增,一定程度上是政府禁毒战争的副产品。这场战争清缴了贩毒集团的传统业务,迫使他们通过其他手段寻求替代收入。而随着大小毒枭陆续落网,墨西哥开始出现犯罪团伙“小型化”趋势。这些团伙组织结构简单、机动灵活,具备逃脱警方追捕能力。他们除了贩毒,更多从事绑架、抢劫和勒索,妄图以零成本获取快速、高额利润。

为什么绝大多数受害者家属没有选择报案?英国广播公司记者弗拉基米尔·埃尔南德斯调查后发现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对政府不信任——害怕警察和绑匪勾结。

这样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多年来,墨西哥警界腐败之风严重,以往破获的绑架案件中不少能看到警察作案的身影。他们或者给绑匪通风报信,或者抓捕时睁只眼、闭只眼,包庇罪犯,有的甚至直接策划、参与绑架。20世纪90年代,墨西哥莫雷洛斯州就曝出丑闻,警察总长、反绑架行动队队长和其他警方高层最终因参与绑架人质获刑入狱。

潇湘晨报记者蒋子韬通讯员邓舒文编译报道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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