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往事(264):刘仁轨说,现在动动脚就要做俘虏

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56)

刘仁轨接下来讲了两条:第一敌人虽多,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出敌不意,打个把胜仗还是有可能的。一旦打了胜仗,弟兄们精神振作,再向中央传递捷报,朝廷也愿意派兵增援。到那时,一鼓作气平定百济,大伙立功回家,不是强过现在百倍吗?

他说这些有没有道理?当然有道理。危就是机,你觉得不行,敌人也觉得你不行,这里面就隐藏着机会。而且皇上心灰意懒的时候,你意外立功,不是给皇上印象更深嘛!

但光靠这条能不能说服大伙?够呛。

一方面这个'机’比较渺茫。打仗的事谁也说不准,何况在劣势条件下。赢了固然立功,输了可就没命。另一方面,皇上有旨班师,你自作主张留下,属于抗旨不遵。打输了罪加一等,打赢了也不一定落好。

刘仁轨自然明白这点,于是他搬出最后一条、也是最有杀伤力的一条理由:

'且今以一城之地居敌中央,苟或动足,即为擒虏,纵入新罗,亦为羁客,脱不如意,悔不可追。

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敌人四面包围的情况下,撤退搞不好就成了溃退,隋炀帝第一次征高句丽就是例子。

当时,'(隋将)宇文述等为方阵而行,高丽四面抄击,述等且战且行。至萨水,军半济,高丽击其后军,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于是诸军俱溃,不可禁止。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有组织的叫撤退,一窝蜂的那叫逃命。隋军一将阵亡,全线崩溃,一天一夜跑了四百五十里,撤回至鸭绿江。

溃退的结果是什么?'初,九军渡辽,凡三十万五千,及还至辽东城,二千七百人。’几十万人过去,只跑回来个零头,大量的都成了俘虏。刘仁轨说动动脚就要做俘虏,丝毫没有危言耸听。

另外去新罗,也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又能好到哪去?

刘仁轨此言一出,估计大伙心里倒抽口凉气——跑不敢跑,打又没把握,出路在哪里?

这时,刘仁轨作出全篇最大胆、又最精准的一个预测:

况福信凶悖残虐,君臣相离,行相屠戮。正宜坚守观变,乘便取之,不可动也。

福信是百济军主将,刘仁轨断言:此人性格强势,他跟从日本请回来那个百济王子扶余丰,君臣二人不可能一条心。不信走着瞧,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要动刀子,到那时机会就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坚定信心,千万不能动摇。

刘仁轨的发言,几乎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作战动员:敌情我情战场环境、风险机会策略,一样不缺。他讲完后,效果是'众从之’:大家纷纷表示还是老刘讲得对,就照他说的办。

从此,李治万里之外下达的那道指示被放弃,唐军走上一条更加积极主动、同时也是战果辉煌的道路。

接下来,形势几乎不走样地照着刘仁轨的设想发展:

第一步,百济军放松警惕,被唐军抓住机会打反击,取得不小战果。

'百济王丰与福信等以仁愿等孤城无援,遣使谓之曰:“大使等何时西归,当遣相送。”仁愿、仁轨知其无备,忽出击之,拔其支罗城……福信等以真岘城险要,加兵守之。仁轨伺其稍懈……入据其城,遂通新罗运粮之路。

扶余丰和福信派人给唐军送信,说大哥你们啥时候回去啊,定下日子我们好派人送送。刘仁愿、刘仁轨(这俩虽然名字只差一个字,实际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连档案里民族这栏都不一样,刘仁轨是汉族,刘仁愿是匈奴族)收到信后,意见高度一致:机会来了!

因为这道口信流露出最明显的情绪:胜券在握。

不知道是不是刘仁轨他们故意走漏皇上的旨意,还是扶余丰他们自我感觉良好,总之百济方面判断出了差错:他们以为唐军穷途末路,只能卷铺盖回家;实际对方重新统一认识,准备打防守反击。

任何时候,敌人的麻痹都是机会。

唐军抓住对方松懈,连续出击,一举夺下几处要点,不但粉碎了敌军包围,更重要的:打通运粮道路、重新建立起与新罗的联系。

之后,唐军照刘仁轨的计划走出第二步:请求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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