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从北国边防到羊城哨位
从北国边防到羊城哨位
周秀桐||江苏
参军之前，电视屏幕上不时出现的边（海）防哨所中，笔挺英武军人形象的镜头曾无数次迷恋着我。接到入伍通知，得知被分配到新疆部队后，觉得离“国门卫士”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结果，在部队服役了20多年，仅新疆戍边就超过18年（后来调到江苏省军区），却始终没有感受过边防一线哨兵的气质与风采。如今，向别人介绍自己也略带虚荣地美其名曰曾是“边防军人”，可心底总有些许忐忑与羞涩，为自己20多年军旅而无缘亲历“国门卫士”感到遗憾。
尽管我没有职业哨兵的“辉煌”历史，当然也曾有过数次哨位的体验，更是从西陲军营到南国羊城的营区，虽仅是零星若干次的值勤，即使过去了30多年，当年哨位的经历如今想来依然记忆犹新。
执勤由四个区队轮流，时间每天晚上6时到次日凌晨6时，12点以前分主次班（主班站立在哨位，次班负责登记），零点以后就单人上岗。每次执勤2小时，这样20来天便有一次执勤的机会。
部队的执勤哨位是担负营区安全的“司令部”，主要负责外出学员请假手续的验收审核，进行军容风纪查纠和注意事项的交待，同时对非单位人员入院进行身份核实和登记把关。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哨位上执勤的士兵就是军人形象的代言，有着军人所特有的气质与威严，让进出营院的人总能投来羡慕的眼光，应该算是“光鲜”甚至有点 “权限”的职位。
学员队受领任务之后，我既期待执勤早点轮到我，能够站在哨位上展示“风采”。却又因先天胆小，纠结如何度过夜深人静的两个小时。因为我胆小得不是一般。参军前，天黑后去室外上茅房都缠着大人陪，十多米厨房到堂屋的距离来回也“百米冲刺”。自己这个胆量，能经受得了深夜哨位上执勤吗？想想都发怵。
第一次轮到我值勤，恰巧是凌晨2至4点。交班的战友轻轻推醒我，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摸索着套上衣服，顺手抓起大檐帽和腰带就往外跑。此时，营区一片万籁俱静，空空荡荡无一丝白日的喧嚣。
宿舍到大门口约四五百米，其中有段拐弯的地方没路灯（施工临时中断），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更嗖嗖地刮着东南风。黑暗就在眼前，油然而生的恐惧瞬间蹦进我的思绪，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两眼使劲盯着前方，也不时往后看，生怕窜出个什么东西来，哪怕一丝异响都会吓一跳。
三四十米的黑暗区，两侧阴森森的林带成了“拦路虎”，如“刀山火海”难以逾越。
回头根本不可能，前面有任务要执行，我该怎办？若这点困难克服不了，还算什么军人？我问自己。责任使命不容迟疑，战胜恐惧与胆怯，甚至突破胆量极限往前冲，作为军人别无选择，更没退步。
站在黑暗区的一端，我前后左右环顾一圈，定了定神，将大檐帽取下抓在手上，深吸一口气，再使出“百米冲刺”的攻夫。十来秒钟时间冲到了另一端，仿佛跑了一场万米大赛，全身早就湿透……
整理好军容，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在执勤哨位上，感受着期待以久的哨兵神圣与荣耀。
几十米外，大街早已处于“休眠”状态，没有了攒动的人流和都市的繁华。除急速行驶的汽车不时呼啸划过寂静的夜空外，再就是偶尔传来刺耳的刹车嘶吼，剩下还有草丛中小虫的鸣叫。
在“哨兵权利神圣不可侵犯”牌子的侧面，我笔直地站立在哨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确保营区安全。脑子没有了任何私心与杂念，胆怯的心理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多次的岗哨执勤中，有主班也有配合的次班。有进出人员如织的高峰时段，也有半夜三更人影难觅的时段。
在哨位上执勤，也常有“厚礼”馈赠。不时送上的军礼、热情的点头微笑、客气的招呼问候，甚至美少女投送的“注目礼”，抑或偶尔的妩媚一笑……这些是哨兵尊享的“福利”，让我真切地感受着职责的神圣、尊重的份量和哨位的荣光。即使夜深人静时的无聊与寂寞，甚至惊恐与煎熬，与“收获”相比还是“大赚”。
哨位的执勤中，多少次学员想通过我“关照帮忙”放行出门；多少回不明身份者想我网开一面混到营区；多少个做生意的商贩贿赂我放行去营区挣钱……所有这一切都被“一根筋”的我堵到了大门内外。我始终就是一个念想：坚守哨兵的职责，把持使命的份量。
哨位是营区安全的重要窗口，但不意味着有了哨兵营区就绝对安全。那次，我和同班执勤的小刘，带领其他战士在营区擒获一位蟊贼，足以说明营区安全不能仅靠岗哨。
那天，我俩执的是最后一班双人岗。零点刚过，登记好值班日志，锁好大门后，离开哨位准备交接下一班。
走到临近拐弯的黑暗区，我俩同时发现前方隐约有个黑影闪了一下，我们不约而同地喊了声：“有人。”并同时往黑影的方向跑去。
我们边跑边喊：“是谁？你是干什么的？”可连续喊几声，对方都没有一丝反应。根据黑影的行迹，基本判定是行窃的小偷。
我们在黑暗区不停地喊话，警告对方赶紧出来，可仍然没动静。见此，我俩高声喊了几声：“有小偷，抓小偷啊！”一来为自己壮胆，也希望喊声引来外援；二来通过喊话震慑对方，逼其就范。
我们的喊声惊动了另一家部队仓库的战士，十来个人马上前来增援。他们了解情况后，与我俩一起向黑暗的深处合围过去。十多个人沿着林带和绿化，地毯式地往前搜寻，最终在废旧库房的一角搜出了瑟瑟发抖的小偷。
原来，对方刚到广州务工不久，在附近工地上打工，每天听着营区传来的战士口号，使他对部队充满了神秘与好奇。于是，一次酒后的夜晚，无法入睡的他设法翻过围墙来到营区，一是满足好奇，再者“顺”点物品回去。哪知，刚在学员宿舍的走廊偷了一件军装，正好被执勤返回的我们撞见。由于情节轻微，且有“恋军”的动因，被我们教育一番予以放行。
30多年前，从北国军营到羊城哨位，这段相对于职业哨兵不值挂齿的哨位经历，仅是20多年军旅长河中的一个插曲，也是一点花絮，而对我的人生却是一个重要的履历和精彩的记忆，它某种程度恰恰弥补了我“国门卫士”梦想的缺憾。也因为这些经历，极大地锻炼了我的胆识，磨练了我的意志，更培养了我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担当，为我后来长期筑梦军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哨位的故事，当值得我用一生的记忆来珍藏！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周秀桐，江苏盐城人，现供职于苏州市某区级机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80年代中期参军，2007年转业，中校军衔。在部队多年从事新闻工作，数年被《新疆日报》社、《新疆经济报》社等媒体聘任驻部队记者，在各类媒体发表作品超过1500篇，数十次获得军地新闻工作先进荣誉，四次荣立个人三等功。目前，主要涉及随感而发的文学类作品，写生活、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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