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镇文化节追忆

这是一个离长城最近处不足五公里的塞外小城。三百年来的辛勤耕耘和建设发展,已成为一座初具现代风格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繁繁杂杂的事情。但总还是离不开纷杂乱序的集贸市场。1993年的春天。改革开放的东风吹过长城塞外,打破了封闭的固步思维方式,政府选择了南门外的五十亩大田,修建农贸集市商城。
商城为内外堡式结构。外层为上下二层,下为商铺,上为办公用房。内层与外层结构相似。两层间距二十米,为步行购物街。街中心拓二米绿化带,种植树木花草。南北建歇山式三门牌楼,琉璃黄瓦覆顶,脊有吻兽,檐置滴水。飞檐之下有木质薄板,上书“农贸商城”贴金大字。北门牌楼前置宣武岩石雕狮子及莲座。高可一丈。东雄西雌。威武昂扬。由北牌楼进入市场,迎面为戏台背墙,高与二楼相齐。转过戏台,方可入内。
大戏台坐北面南,宽约十五米,进深十米。舞台距地面一米筑墩,中央筑砖垛,成四个空道。分别倒置口径70,高90公分大瓮。上面铺盖红松木板。以增强舞台的交混回响。舞台东西各建一屋,和舞台相通。西屋以备舞台演员化妆,乐队演习之用。东屋为领导参会休息之所。戏台整体建筑为平顶出檐飞拱。舞台正上方黄琉璃瓦出檐,正中置绿釉座红釉火炎的顶龙珠高约五十公分。两旁置黄釉曲体飞龙高五十公分,长约二米。呈二龙戏珠之势。气宇含轩,英武彪壮。飞檐上的黄釉瓦脊,置神人,天马,獬豸。檐角悬掛鎏金镂空风铃。清风徐来,铃声不断,清脆幽扬。站在广场中央四顾,围堡的楼房除南北进出口外,东西各辟一门,宽约十米,铁艺花栏筑成。人们可通过此门出入外层商业购物街。楼墙一体刷铁红色。楼顶黄釉瓦出檐。进出通道分隔为四段。每段中央仍置二龙戏珠釉饰。整体建筑古风浓郩,金碧辉煌。
南牌楼向阳为正。牌楼前置汉白玉石狮,高可丈余,和北门狮子相比,更加威武高大。铜铃环眼,血盆大口。雄狮脚踩小狮玩戏,雌狮瞪眼相视。头上毛须为浮雕园球,上刻同心园数层。阳光照张下白光耀眼,分外张扬。
透过牌楼门,一眼便看到九种釉色烧制而装的九龙壁。高可六米,长约二十米。照壁厚约一米。北面平整刷写标语。南面贴饰赤,橙,黄,绿,青,兰,紫,白,粉色九龙。仿大同九龙壁。壁前建水池一洼。池长约二十米,宽一米,深一米。水泥砂灰表里。注入清水,清风徐来,水波涟漪,映在水中的九龙,栩栩如生,鲜灵游动。商城恰似古堡大庙威严尊贵。给小城增添了丰富的亘古元素。
七月流火,八月金秋。中元佳节来临之季。农贸商城竣工交付使用,正式开张运营。里外二层店铺匾牌高挂,商品齐全。由各系统,各公社大队垫资的商铺,经销着五金,百货,副食,烟酒。农业生产资料,化肥,籽种等。而城关镇的门市,从江西景德镇等地采购的青瓷花瓶,紫泥花盒,及唐三彩战马,陶土俑人更是招人喜爱,参观者络绎不断。以九大股,八大股,忻州巷,仓门,老爷庙街为主要居住点的忻州,郭县晋中南商家,历来讲究屋内中式中堂布局。八仙方桌,太师坐椅,春红板凳,紫漆大柜,鎏金匍柜,瓷器大小花瓶,帽盒,将军罐,水仙池,笔洗,滴水观音,弥勒佛像,中堂字画等。经过1966年破四旧运动,被没收至城关镇院内全部销毁。缅怀中华传统文化的人们,又开始小心怯怯地,重新购置,以慰心安。封闭式集市贸易商城,吸引了隆盛庄,百宝庄,浑源窑,元山等公社农村广大社员,和城关镇市民,以及周边大同新荣区,凉城麦胡图,察右前旗土贵,苏集以至集宁的人们,前来赶集,听戏,购物。一时商城内车水马龙,人声熙嚷,热闹非凡。
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移动。我兴致昂然地游了商城内东街。这里除去传统商业店铺外,更有岱海的鱼店,前旗糖厂的绵白糖,集宁皮革一条街的皮夹克,皮裤。大同新荣的油炸糕,以及酒肆饭馆,蟠桃水果。应有尽有。商城内欢声雷动。在拥挤的人群中,我感悟着从未有过的红火热闹。
商城内院的庆祝大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大戏台的两边圆柱上,张贴着大红标语。上联为“乘改革开放东风,经济搭台。”“下眹是走商贸集合道路,文化唱戏。”舞台上紫色天鹅绒大幕上方,悬挂着红底白字黄流苏的横幅。上书丰镇市农贸商城竣工暨第一届文化节。在鲜花和掌声中讲完话的领导们走下舞台。总政战友文工团歌唱家张家富,耿莲芬优扬宏亮的歌声响彻商城内外,饮马河畔。小城镇的人,观看国家级艺术家的表演,的确也是少有的机遇。由隆盛庄镇八十里外专程赶来的非遗文明,抬阁,挠阁,担阁社火队伍,及兴益诚蛋厂,机械厂,酒厂工人;土塘,南园蔬菜生产队社员,组成的高跷,龙灯,舞狮,跑毛驴,秧歌,花鼓,和城内中小学生组成的火炬游行队伍,穿过商城,马桥街等处,似东方巨龙游弋升腾。火树银花不夜天,灯火阑珊舞翩跹。小城沉静在狂放,燥动,激情,欢快,莺歌燕舞的节日中。我家住在丰镇一中大礼堂后的家属院。那些日子,每日黄昏时分,西下的太阳霞光染红了马头山顶上的白云。商城戏台的丝弦楠板响起紧湊的急急令快板。邻居们便提着小凳,水壶,雨伞,携儿带女,三五成群穿出南阁正对的南校门,跨过三元桥旧址,路过乱营盘就到了五十亩大地。现今的南园农贸商城。
乌乌泱泱的人头,齐刷刷地一圈圈围住灯火通明的大戏台。拉开的紫天鹅绒大幕,展示出一排排的打景灯。粉红的二幕旁,时隐时现的乐队演奏家们认真地扣动着丝弦,敲打着板鼓。天蓝色的底幕前,亮如白昼。口衔髯须黄袍覆身的天子,头戴金盔,腰扎英雄结的武将,长袖飘拂的小姐,素衣蓝巾的农妇,以及手持旗牌,吆喝过场的龙套们,一丝不苟地唱唸作打,演绎着千百年前的才子佳人,将相皇权的故事。从登台首日杀鸡祭台开始,展示剧团实力红生,(皇帝,文官)黑脸(盗马,武将)青衣,(小姐,少妇)老旦(老妇)丑(笑星)角的《打金枝》为首选节目。然后每日白天一场,晩上一场。
名不虚传的文化节。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们,不仅亲眼目瞩了国家级歌唱家张家富,耿莲风的风采,而且四十天的戏曲会演,亲耳聆听了晋剧,河北帮子,河南豫剧,眉户剧,耍孩儿,秦腔,北方各省剧种。
秋风时节草枯黄,秋雨绵绵冷风扬。四十天的大戏演出,开始时,气侯温和,人心盎然。商城内人山人海,欢声鼎沸。随着夜间气温降低,秋雨细洒,看戏的人渐渐少了起来。那日傍晚,天上的云黑沉沉地堆挤而来。我和妻子为了是否去看戏正犹豫不决。隔壁的张大妈大声招呼着“看戏去了”。于是我们拿好准备的东西结伙走向商城。
舞台上的戏已开始。整本《金水桥》。闯下天祸的小秦英正绑赴上殿跪在龙案前。其母银屏公主慢板唱述其夫秦叔宝南征北战为唐王勇打天下的伟绩。并因儿子误伤打死詹大师向西宫娘娘赔礼认罪。愿让儿带罪出征立功赎罪……纷纷细雨渐渐加大,豆大的雨滴敲打雨伞发出嘣嘣响声。我仔细环顾,四周的观众大都离去。雨帘中十几个男女分聚在雨伞下认真地听戏。台上的演员也已看清稀疏的观众冒雨欣赏,不觉会意翘唇微笑,更加卖力地唱作起来。观众的掌声和演员的歌声,交混回响出一首动人的乐章。就在这秋风秋雨的萧瑟中,人的自尊,高尚,互敬,点燃了灼热的真情。
我想四十天的庆祝活动,四十天的戏曲连演,一定开创了小城有建制以来的辉煌。接近庆祝活动结束的几天,我以29元的价格,买下了高50公分,长七十公分的唐三彩马。圆了我多年的一个梦想。
随着国有企业的关闭,工人下岗待业。拮据的地方财力和低迷的社会购买力无力支撑商城的维护,营理。除少数房产由司法派出所占用外,剩余店铺均以转让,出售为私人所有。几十年的时光岁月,揉破了钢筋水泥的骨骼。大戏台因电路老化失火后拆除。商城打通了南北门通道。堡式封闭的商城已开放无阻。渐富渐强的地方财政,支持了商城的改造建设。集装式商铺代替了当年简陋的铁棚。维修后的商城又大放异彩重树光辉。
如果百十年以后,管理维护很好的商贸城仍然存在,它将展现出更加美好的中华古文化的绚丽光彩。

作者:杨连,丰镇市作家协会成员,丰川诗社会员,丰镇书协会员。散文,诗歌,诗词散见纸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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