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秦亚娣作品
父亲，我的解放军舅舅
秦亚娣（陕西）
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半年之久，因为疫情，丧葬事宜简化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父亲一生勤俭节约，连老天也在冥冥之中顺从了他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对父亲的感情，没有像母亲那样依恋，从记事起，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由于工作原因，远在部队的他一年只能回家探亲一次，每次回来也只是几天短暂的停留，然后仓促的离开。
记得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回来了，穿着一身军装，头戴一顶军帽，手上还提着一只军用挎包。大概是村里好久没有新鲜事了，那天家里来了很多街坊邻居，寂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屋子里仅有的两个高凳子上坐着大伯和父亲，小孩子们挨个整整齐齐的挤坐在炕沿边，四婶和六妈她们则倚靠在门框上，我呢，躲在大伯身后，偷偷的从缝隙处望着这位陌生的“解放军叔叔”，六妈见状赶紧跑过来一把拽起我，指着父亲“瓜娃，这是你爸，快叫爸”，我不敢抬头，脸羞的通红，怯怯的，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舅”，整个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在我幼小的心里，认为来我们家的解放军只有舅舅。父亲走过来，拉住我的小手，对大伯说“哎，离家太远了，你看，连娃都不认识我了”。我悄悄的抬起头，父亲慈爱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看到，他的眼中竟噙满了泪水。
在后来的日子里，和往常一样，父亲依旧一年回家一次。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会坐在他的腿上，靠着他宽阔的肩膀，父亲用手和脚同时打着拍子，我们的身体随着节拍的起伏，在父亲的腿上上下抖动，舒服极了。“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浑厚有力的声音，是父亲的声音，这也是我从小到大记忆中父亲唱歌的样子，我在想，那也许是父亲最放松的日子吧！
沉重的农活，繁杂的生活琐事，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支撑着，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父亲选择了工作对调，可尽管这样，也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因为，远在百里之外的单位，每两周才能回家一次。虽然有班车可以直达，但是为了能省点钱，父亲每次都是一下班顾不上吃饭就骑着自行车往回赶，足足得骑六七个小时，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二点，临上班的清晨，又得凌晨两三点出发，为了能够兼顾上家里，父亲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两地奔波着。
母亲和父亲的争吵，也是从父亲回来不久就开始了，而且每次几乎都是在饭桌上进行，和大多数孩子不一样的是，那时候，我不喜欢和他们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父亲往往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惹恼母亲，紧接着就听“啪”的一声，筷子甩向饭桌，在咸菜碟上弹起，随即落到我们的脚下，盛满稀饭的粗布碗飞似的滚落在地，米汤溅得到处都是。母亲气呼呼夺门而出，我们兄妹几个吓得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作声，眼泪“叭嗒叭嗒”滴落在摔碎的碗渣上。父亲看看我们，慢吞吞地自言自语：“唉！不能说话，一说就摔碗。”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如此生气，后来，母亲告诉我们“我和你爸属相不合，一辈子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吵架很正常”。
我居然信以为真，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才知道母亲“骗”了我。我们陆续参加工作离开了家，结婚生子，为了自己的小家忙碌着，竟然忘了父母已经渐渐老去。那一次，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家里稻子已经割完，我习惯性的问候“是叫人割的还是自己割的？”，“你爸割的，都入仓了，你不用回来了”母亲轻描淡写的回答。我相信了，却不知此刻，父亲因为小腿动脉割断已经挂了好几天吊瓶，母亲居然一句都没提，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三亩的稻谷，是母亲一个人割完拉回家，父亲拖着腿伤用镰刀把谷穗一个一个砍下来，我能想象到他们辛劳操作的样子，可除了心疼，我却无能为力。
父母年纪大了，母亲的糖尿病越发严重，导致并发症出现，一个月连续住院四次，整个人日渐消瘦，我们几个忙着在医院照顾母亲，却疏忽了对父亲的宽慰。父亲喜欢清静，不愿意麻烦别人，他一生不曾用过手机，可那次，他着急了。因为联系不上我们，他找到邻居，恳请他们开车送他去见母亲。当父亲破天荒的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母亲嗔怪的责备道“你不好好呆在家里，是怕见不到我了”，“没有，我不放心，来看看啥时出院”父亲居然不好意思了，接着训斥我们“你妈有啥也通知我一声么，把我能急死”，“不是怕您担心吗，您这几天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我们小声解释道，第一次，我真切的看到父亲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原来，他们不是“属相不合”。
也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躺在病床上的人换成了父亲。已经说不出话的父亲，在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母亲。他示意母亲坐在他的身旁，用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后背，由上而下，他是想告诉母亲，他不再能照顾母亲，愿母亲一切安好。
父亲走了，最后一刻，我没能陪在他的身边，他走的很安详，这让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父亲走了，带着对母亲的牵挂，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秋风萧瑟，一阵凉意袭来，树上的叶子悄然离开枝头，纷纷扬扬洒落下来，黄灿灿一片，这是树木对大地滋养的感恩，待到明年，满树碧绿，枝条将会更加丰腴。时光轮回，生命交替，我在想，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已经半岁，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是个咿呀学语的宝宝吧。
【作者简介】秦亚娣，笔名清澈，陕西省陕柴重工，国企内退职工。喜欢文学，爱好写作，在多个平台发表过作品，热爱生活，热爱学习，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