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并非无话可说

青春美妙,允许失败,且能荒唐,只要心里有想见之人,便不是孤身一己。由物质变精神,到精神变物质,中年以后的每个人,内心都藏着别外一个自我,或辩论,此自我试图说服彼自我,或厮绞,彼自我难以信服此自我。叹息老来交旧尽,进入自己的心灵已如此之难,多数时候,连自己对自己的真诚都做不到,何况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

想活得风生水起,结果落入泥潭,土不是土,水不是水,时常陷入顾此失彼的落魄,以及戴望舒式的落寞,“晚云在暮天上散锦,溪水在残日里流金;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经历过昨天,便不害怕明天,但不会热爱今天,生活不过如此,美好总在下一刻,永远等不来,沈从文认为:“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对于淡无痕迹的成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路过者看到的只是一股烟。风停雷住,云散月出,“想人想得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许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新人辈出,各展拳脚,前有壕堑,助跑乏速,你已力不从心,黄忠出阵虽不服老,却是大势已去。爱生于无惧,情死于无趣,对错可申辩,冷漠却令人无计可施。时光带来沉稳,也留下静水流深的沉默,许多时候,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一言难尽。或许为得淡看世间事,才模糊了双眼,戴上了花镜,哈口气,又是雾。人求言实,火求心虚,虽已无热情,却依旧忠实,忠实于自我,活得还算认真。

旧时纸短情长,而今言深情浅,身上有刺,不去扎人,在坚硬的生活里,读一些鸡汤诗句,聊以自慰,“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卡尔维诺认为存在着两种免遭痛苦之法,第一种较容易:接受地狱,成为其一部分,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第二种有风险,保有持久的警惕与学习: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之人,学会辨别,使之存在下去,并赋予空间。亦舒也说:“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呢?就是在紧要关头,可以凭意志维持一点自尊;人家不爱我们,我们站起来就走,不作无谓的纠缠。”一个人两个自我,书中还有一个世界。本性与指纹同,难以更改,自信扬在脸上,善良扎根心底,骨气融入血液,坚强刻进生命,此亦安全感所在。然这样世界,充满缺憾,自信在,骨气也在,且有许多不甘平庸的想法,可就是有些懒。放弃不难,心有不甘,控制早晨,方可控制人生,日上三竿,睡个懒觉。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丰容盛鬓,圆姿如月,知道的减肥知识越多,定是越胖,所谓爱子者慈于子、重生者慈于身、贵功者慈于事者也。始于生而卒于死,世间谈生死者,皆已不年轻。生生死死看惯,便也麻木。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如此这般,自有其理由,无愧于天地是大话,无愧于心则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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