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镰刀好恓惶
骑车去田野转悠,发现麦田的麦芒变色了,由绿转白,过几天就会变黄吧。小时候,父亲从地里回来说,麦芒快黄呀,开始进入割麦子的准备工作。我们到了十来岁,就加入家里割麦子的队伍,父亲说,今年三丫头也能拿镰刀啦,再加一把。我蹲在地上看父亲磨镰刀,父亲给我教怎样右手握刀把,左手压在刀背上,刀刃稍微倾斜顺着磨石来回推拉,推时用劲,拉回轻点,以免卷刃,磨到一定程度,父亲用手指摸摸刃,试试锋利不。后来再大些,我就开始磨全家人的镰刀。父母亲先让我们挑选最合手的,剩下的两把他们才拿,母亲无论拿上什么样的镰刀,总是全家割麦子最快的那个。那时,为了充分利用地,单种的麦田很少,不是套种玉米就是套种葵花,这种间种套田割麦子更不舒服,葵花、玉米已长得人高,风吹不进来,麦田闷热,割的时候还得小心别把葵花杆割断,最难的是玉米中间还间种的黄豆,黄豆茎蔓枝生,很容易就拢在麦子里一刀割断。歇息中间,姊妹们喊腰疼,母亲就说,男人怕个割麦子,女人怕个做月子,割麦子是地里最熬乏人的活儿,最不好干。
那时家里人口多,还要交公粮,年年种十几亩麦子,要割好多天,我们姊妹几个一回家累的东倒西歪,个个喊腰快断了。但母亲从不喊腰疼,收工回家还要做饭,喂猪,中午歇晌躺不了一会儿,就起来煮绿豆水,怕我们上火,父亲也起来磨全家人的镰刀。
下午3点多下地,太阳依旧晒得人睁不开眼,一走到阳婆地,汗立刻从身上每个毛孔冐出来,何况弯腰曲背挥镰,汗水流进眼睛,流进脖子,用袖子揩,汗水和着麦芒上的灰尘把袖口浸染成脏兮兮的黑灰色,又硬,揩在脸上渍得生疼,手腕上更是被麦芒扎得红通通的。有时候,一不小心,镰刀会割破手指,砍到脚上更是常事,揪把绿草叶把流血处理继续割。一道二十几行麦子,母亲前面领割,打要子还割十几行,我和二姐压要子,我只割得三四行,还远远落在后面,每割到堰子上母亲再返回来把我们的接上割完。为不让母亲割得更多,我一弯腰开割再不抬头,一直坚持割到地头,姊妹们很奇怪,问我不腰疼么,我说,不疼。从此我多了个'特长’,割麦子竟然不腰疼。父亲念叨,割麦子哪有不腰疼的,三丫头能吃下载苦,以后甚苦也不怕了。再后来,我每次骑车子回家,哥哥嫂子就说,好几十公里路,腰肯定疼得吔,母亲心疼又没法,总是带了揶揄的口吻大声说:从小割麦子还不腰疼,骑车子算甚。
长大后,姊妹们成家立业,各自忙着自家。父母老了,还种着十来亩地。无论工作多忙,每到麦子黄了我必定请假回去几天,虽然父亲母亲一再说,你忙你的不要来了,但我知道他们翘首盼望着,一进地,我依旧一弯腰割到地头,父亲已经疲乏的要歇好几次才能割到地头,每次歇息就叫我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吧,我很轻松的表现不累的样子,其实长年上班,不再干体力活儿,体能已大不如前,好几年都是坚持割完麦子,回到城里累倒。 后来麦子黄了,人们已不用镰刀来收割了,机器一进地,突突突半小时不到就割完一亩,母亲每每总要站在渠畔看着,回来感叹半天。
而今站在麦田地埂,回忆一次次与父亲母亲割麦子的场景,真想再进地挥镰尝试一回,看看腰会不会疼,可是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念叨,再也看不见母亲前头领割的场面了。
作者简介:仲占梅 女 70年出生于阴山脚下小村庄,而今骑车闲游看世界 13848785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