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啸西风‖文/闻州来
胡马啸西风
塞外狂沙四起。
荒无人烟的沙漠上突兀地立着一座客栈。污红的旌旗破旧不堪,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干枯的劲草却显现出触目惊心的生命力,死死地咬着大地。
这是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场景。而每当这时,该是有一男子,挺拔劲姿,手握长剑或是大刀,头戴斗笠,一步一步自远处走近。脚步碾过黄沙,是烈风都不能撼动分毫的沉稳。
每一个江湖故事的开启,都仿佛是从踏入酒馆客栈开始。
最不起眼的人物、最普通的建筑……所有的一切出其不意地成为最鲜活壮阔的存在——江湖。文人笔下的江湖,往往是充满道义侠气的:金庸老先生写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古龙前辈提笔刻下“秋,残秋。黄昏,黄昏后。风起,灯红,人别离”的哀戚艳绝之词,寥寥数字,是别离,也是志气侠义的各奔东西。江湖啊,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刺客,暗杀,殊死搏斗最后一切水落石出。看似老套的故事走向,却有着我对于江湖世界最本质的向往:刀光剑影,血肉相搏,却也有着生死之交,有着笑对残阳饮烈酒的畅快。
而,当我们被时间的洪流裹挟前去,过往的江湖刀光好似也在岁月中渐渐褪了色。冷兵器的刺耳碰撞渐渐失去了本来的鸣金之音,剩下的只是残存于脑海的一幕幕行云流水的剑舞刀法。充斥武侠小说市场的是所谓草根逆袭的修仙文。诚然,这一类的设定或许是体现了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于江湖的想象的变换。但是,繁杂不堪的叙述,状似老太太裹脚布的故事情节,单纯只靠字数来取胜,而毫无一丝文字艺术,我想,这并不能被称为成功的小说。同样,回望如今古装电视剧甚至电影市场,数不清的剧本的逻辑乱七八糟,人设不明,剧情狗血,而就是这样并不严谨的作品,却能在大众审美中存留下来,甚至占了一大部分。为什么呢?是时代淘汰了武侠小说,还是武侠小说后继无人?新时代的发展,热武器的迅速创新,使得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逐渐遗忘了冷兵器过去的荣光。甚至,时间的快进,对于我们来说,认真沉浸于江湖世界去寻求字里行间的精神与奥秘是困难的。
一个庞大的世界观,数不清的人物的出场,环环相扣、伏笔千里的故事情节,并不是碎片时间匆匆略读就能体味的。这也是为什么一部优秀的武侠小说难以成就的原因。在江湖中,人人都是主角。不分主次,每个人都有着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都有着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或许,塞外的黄沙正在裹挟着劲风狠狠吹向那独自坐在高石上头戴斗笠的男子;或许,江南的烟雨正在为百晓生的故事增添半分时事凄楚之感;或许,皇城最高楼上坐在檐角的刺客正在伺机而动……江湖之大,天下间能人异士皆会于此;江湖之大,深海之泥而至高山之巅。江湖,一个令人心向神往的地方,同时也让人不禁战栗:这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尚武而重道。
在《有匪》一书中,我看到:不重儿女情长,先辈恩怨,情义道义的拉锯征战才是这部小说的重头戏。时隔二十年的江湖重启,当惊才绝艳的前辈相继陨落,而后辈无人尚且稚嫩,狼犬再次袭来之时,又有谁能护住一方安宁?有匪一方,在乱世飘摇,江河破碎的年月生生撑起了一处世外桃源;有匪一方,当敌人来袭,多方阴谋的权力倾轧,当相伴相处的亲密之人都无法信任,尚且年幼的后辈又当如何成长,如何在手忙脚乱中硬生生拼出一条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真正的江湖,在刀光剑影中,是顽强生长的坚韧;是无愧于天不惧于世的豪放不羁。
胡马啸西风,塞外的黄沙仍旧在烈风中四处游荡。过去的荣光都伴随着剑痕刀刃的逐渐消失而逝去。但,就如同《有匪》中所写,江湖未空,侠义仍在。辛辣的酒入喉,塞外的狂风吹动旌旗作响,逐渐远去。忽而脚步声惊起,推门而入:“小二,上酒!”